乔若无措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唐寄棠：“今天换了我是你，我未必会去见他，因为我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不过我知道你的性格，今天你不去，以后想起这件事，你肯定会良心不安。”
人生无法倒带重来，周安晓一死，乔若一辈子都要活在“未见他最后一面”的阴影中。
所以他倍她过来。
乔若眼圈一红。
唐寄棠是真了解她。
“其实，周安晓也不是真正的坏人。”如果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大概还能活得轻松一点，恰恰因为他良心未泯，这些年才一直无法原谅自己的一时懦弱。
乔若一直不肯见周安晓，不过在这两年内，曾经和他通过电话。
周安晓说：“若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可是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这些年在国外，我从来没有安心过，我也没有再交和其他女生交往过。”
周安晓还说：“我知道我对不起年年，可是跳楼是她自己选的，我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说实话，我有时候甚至很恨年年，恨她明知道我喜欢你，故意趁虚而入。做朋友不应该这样的。我也恨她这么冲动，毁了我们所有人。若若，在我心里，哪怕她死了，年年也并不是我最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原谅我一时的懦弱，可是当时我真的不敢面对我跟她两边的父母。我实在没有勇气……对不起。”
乔若其实能理解他。
姚年年的一时冲动，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悲剧，毁的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人生。
－－
到了医院，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两人飞快上楼，在进病房前，乔若停下脚步。
这一进去，就代表着原谅，那样，她觉得对不起十八岁的自己。
可是不进去，她可能会对不起余生里的自己。
“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她看着唐寄棠，好像怕不不理解，又加了一句，“非常好的。”
尽管收场惨淡又惨烈，可是不夸张的说一句，周安晓和姚年年，可以说是她高中时代所有的光。
“进去吧。”唐寄棠给了她一个拥抱，“没什么，就当见一个朋友的最后一面。他安心上路，你以后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唐寄棠和周安晓没交情，这人还害过他老婆，以他的性格，还真不在乎周安晓的死活。他所求的，不过是乔若的安心。
唐寄棠握住乔若的手，打开面前的房门
病房里，各种仪器发出轻微的声响，周安晓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周母看到乔若的一瞬间，激动地哭出声来。
“晓晓，晓晓，你快看，小乔来看你了……晓晓，你快睁开眼睛啊……”
乔若发现，这个时候她心中也无比盼望着病床上的人能睁开眼睛。
我已经来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眼，安心吧，好不好？
周安晓艰难的睁开眼睛，茫然地对焦了半天，终于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是谁。
他本来已经无神的眼睛瞬间闪过各种情绪：惊喜，愧疚，感激……
周母握住他的手，又想去拉乔若的手，口中狂乱的喊叫着：“你看，你看，小乔来了。她不生气了，她原谅你了……”
她想把乔若的手送到周安晓手中，被唐寄棠不动声色的扯开。
周母愣怔了一下，大概也明白了自己的不妥当，转过头只一心安慰周安晓。
她太聒噪。周父搂住她的肩，把她带到一边。
“让晓晓和小乔道个别吧。”
周母一脸泪，不舍得往后退了几步。
可怜天下父母心。
乔若很羡慕周安晓。
周母压着声音小声啜泣着，周父紧搂着她。周安晓的目光落在乔若身上，注视了许久，嘴唇艰难的动了动，几乎是用气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乔若忽然落下泪来。
说不清为什么，活许因为一个年轻的生命要结束了，因为他们曾经的友谊，或者是因为，她想到了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
人生中有很多坑，一个不慎跌进去，未必时时都有机会爬出来。
她幸运，成为爬出来的那一个，而周安晓和姚年年，永远只能留在坑底。
有温暖的手帮她擦掉脸上的泪，乔若抬眼，隔着一层泪，看到一双极其温柔的眼睛。
她极力勾了下嘴角。
我没事，我很好。我已经真正的释然了。
旁边的周母好像发了疯般扑到床边，声嘶力竭的：“晓晓……晓晓……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啊……”
周父踉跄着走到床边，红着眼圈：“小乔，安晓已经去了。谢谢你能过来……”他扭了下头，在脸上抹了一把，“以前……是我们全家对不住你。”
－－
乔若被唐寄棠带出了病房。
这个时候的雪，又厚了一点。雪片儿很大，簌簌地从天上急急下坠。
乔若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雪，喃喃道：“这个冬天，他们会很难熬。以前裴师兄过世时，叔叔和阿姨一下子就老了。”那个新年，还是她陪着那对夫妻撑过去的。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唐寄棠揽住她的肩，把她带到怀里，“我说句实话，我心里，早就做好了爷爷离开的准备。”
乔若惊讶。
唐寄棠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