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地里有些洋洋自得,话一出口就收不住,君瑶站在他侧后方,及时轻咳一声,截断他的话。
“呃,这个,”隋程话音一顿,接着说:“看不出你手头紧,出手倒是挺大方。为讨好永宁公主,你竟送了她一株观音杉。”
这事其实不太光彩,孟涵闻言有些坐立难安,强自掩盖面上的尴尬,他说道:“那又如何?平日里给公主送礼的人少吗?一棵树算什么?”
“一棵树算什么?”隋程故作夸张,“你可知观音杉极其难得,皇宫里也没几株?即便从深山中获得,要栽培起来也极其困难,你如何得到观音杉的?”
孟涵僵硬地说:“我自然有我的门道。”
隋程见他嘴硬,险些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幸好反应及时,将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君瑶稍稍上前,拱拱手说道:“孟公子,此事关系到一桩案件,还请据实告知。”
孟涵从进门起就没看过君瑶一眼,他闻言才慢悠悠地乜过去,眼神里带着嘲讽,“你威胁我?”
他还记者摘星楼里的仇,君瑶心知肚明。她心头虽有些委屈,但面上依旧恭敬从容,只抿着唇轻声道:“不敢,我与隋大人,也是听凭侯爷办差。何况事关唐延唐公子死因,不敢怠慢。”
孟涵早听闻隋程得了明长昱方便,也参与了唐延一案。
他千想万想,也不认为自己与唐延之死有任何联系,只冷声说:“唐延死在他自己家中,跟我有何关系?何况我与他没什么往来。”
君瑶见他松口,趁机问:“那孟公子的观音杉从何得来呢?”
孟涵不情不愿地说:“曾登发送的。”
君瑶稍稍一惊:“曾登发?”
孟涵有些不耐:“就是西市曾家花坊老板的儿子,他这些年欠了我不少的债,拿不出钱,就用这株观音杉来抵。我正好想去永宁公主跟前露露脸,就顺手将观音杉献给公主了。”
兜兜转转,竟又绕回去了。
摘星楼一事过去之后,君瑶就些许了解过孟涵此人。这人未曾入仕,自己经营些无关痛痒的产业,有典当行、赌坊,也对外放贷收利。他手底下有些三教九流的人,明里暗里为他打理经营。
曾登发好赌,欠下钱财后,又向孟涵手底下的人借贷,如此循环往复,欠债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无法收场。花匠曾经营花坊,大半的盈利都填了曾登发的债坑。
隋程本想借机为难孟涵,冷声说:“空口白牙,你有何证据说观音杉是别人送的?”
孟涵瞥了他一眼,手一挥将自己的侍从叫进来,低声耳语几句,又对隋程说道:“我做事向来稳妥,但凡经手的都会留下凭证。这几年曾登发所欠的,所借的,所还的,都有字据为证,每份字据还按了手印。”
说罢,那侍从也将厚厚一叠字据拿了上来,孟涵下巴一扬,直接让侍从将字据呈给隋程。
这些字据,从下到上由旧变新,最早的可追溯到曾登发刚入京时。林林总总算下来,百十来张,数额不小。
君瑶咋舌,愕然问:“曾登发入京不久,如何找上孟公子您的?”
孟涵不愿透露太多,只含糊道:“自然是手下人源广。曾登发一开始,也是由他的好友介绍来的。”
君瑶还想多问,孟涵却三缄其口,不愿再多谈了。
离了孟府,隋程犹自有些不痛快,“难道孟涵就没其他把柄了?”
君瑶若有所思,说道:“暂时没有,若大人有空,就请多留意曾登发这人。”顿了顿,“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曾登发此人,隐隐约约能与不少线索联系起来。
隋程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两更,明天见!
第79章 重回原点
从孟府离开后,君瑶辞别隋程,前往侯府。
寒春已尽,草木葱茏,侯府的亭台曲廊,映衬着春和景明,越发轩阔。漱玉阁的景致丝毫未改,唯有前两日种下的木芙蓉,已卓然亭立,滋长舒展着枝叶,在鸟语啁啾中越发嫩绿。
漱玉阁沐于长风光色之中,疏浅的光,似潋滟的水纹,横斜清逸地落下,在廊下印出光影似的重帘。
明长昱静立在廊下,青瓦雕栏,光拂玉阶,他穿着浅白色常服,广袖临风轻垂,正抬手拨弄着廊檐。君瑶尚未靠近,他已敏锐地察觉了,目光顺应地看向她。沐着浅淡光帘,她依稀觉得他眼底有一瞬焦灼,却又快速消弭,染上暖意。
“过来看,”他下了石阶,带着她走到廊下。
君瑶抬头,但见朱漆宝蓝雕镂的廊檐下,有一个鸟巢,巢中隐约有惺忪嫩幼的鸟叫声。明长昱抬手轻轻在巢上一敲,三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长大了嘴嗷嗷待哺。
这几只刚出壳的小燕子憨态可掬,君瑶见了喜欢,双眼不由一亮。
“这是今早刚出壳的雏鸟。”明长昱垂眸看着她,见她明湛的眼眸中水光点点,心头不由柔软几分。
君瑶垫着脚抬手,勉强能摸到鸟巢底部,笑道:“这便是所谓的王谢堂前燕?”
明长昱皱皱眉:“堂前燕也好,阁中燕也罢,都比你会选。”
君瑶黯然,退开几步,沉吟一瞬才说:“我今日去了公主府,还去了孟府。”
明长昱早有耳闻,走入亭中入座:“我也有新线索,可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