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用纸擦了擦,好让明长昱看。
果然明长昱不负期望,看了眼就说:“这像是西域进贡的奈。”
进贡之物,民间少有,君瑶自然不曾见过。她压下心头的惊疑,又分检出一块紫红色果肉。
明长昱说:“这是番石榴,也是西域进贡。”他的声音已然沉郁下去。
进贡,自然是他国或地方进献皇室的。君瑶万万没料到,唐延之死,或许还牵连到皇室内廷。
她心绪起伏难平,强自冷静后,沉着而平淡地说:“进贡之物自然珍贵,不知是哪位皇室贵人,能同时有奈和番石榴?”
即便她没见过番石榴与奈,可知道这两种果物的珍稀。进贡之物,一般先献于皇帝,再由皇帝安排,赏赐给他人。进贡之物本就不多,能得到赏赐的,自然少之又少的,身份定然相当富贵。
明长昱抿唇无声轻笑,“除了皇上与太后之外,同时得到这两种西域进贡果物的,有淳王,永宁公主,还有一位……”他直视她,缓缓说道:“便是凤仪长公主。”
君瑶怔了怔,又反应极快地说道:“即便有这两种进贡果物,也不能立即确定有杀人嫌疑,除非查出确切的证据。何况,唐延是死于自己家中,他曾吃过谁给的东西,还未查清楚。”
明长昱脸色稍霁。
君瑶轻叹,避开他灼热的目光,用小刀拨了拨灯芯,幽幽烛火瞬间明亮起来。借着这灯火,她将碗中的东西分拣完毕,再次发现端倪。她用夹子夹起一小块树皮状的东西,“这是什么?不像是食物,看起来也不好吃。”
“像是某种植物,或许是草药,先留着,让懂的人鉴别就好。”明长昱说。
君瑶应下,拿出碗中的银针。用纸擦拭干净后,放在灯火前查看。
“银针没有变色,”君瑶并不意外,“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唐延非中毒而死,能用银针查出的毒本就有限。”
她收好银针,问道:“这里应该有不少老鼠吧?”
验毒最好的办法,就是服毒。可总不能真让人服毒试探,最好的办法,就是抓只老鼠来试。明长昱不置可否,只出门吩咐几句,不久后吏役就抓来一只干瘦的老鼠。看来这刑部油水不多,连老鼠都又饥又瘦。君瑶与明长昱盯着吱吱乱叫的老鼠,又面面相觑,终究还是她试探着伸手去抓。
总不能让身份超然谪仙似的侯爷抓吧?有煞风景。
她没什么经验,但知道方法。揪住老鼠颈后皮,拎起来,另一只手去掰开嘴。正想让明长昱喂点带毒的烂肉进去,那老鼠头一歪,险些咬到她的手指。
明长昱眼疾手快,将她的手拉开。
“咬到了?”他问。
“没有,”君瑶不动声色地想将手移开。
他勾住她的手指,借着灯火检查是她否受伤。
此情此景,君瑶只作沉默。
“以后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他盯着她略带着几分薄茧的指尖,确认没被咬,才放开她。
君瑶故作惊讶:“难道侯爷会抓老鼠?”
“我不会,”明长昱促狭轻笑,“我可以让老鼠自己吃东西。”说着,方才的吏役又折身回来,还带着一只半旧的木箱。
吏役没得吩咐,不敢上前,只将木箱放好,便恭身离开。
君瑶恍然大悟,利落地将老鼠与碗放进箱中。
受惊的老鼠很快安静下来,开始在箱中游走,小片刻后,就趴在碗边吃东西。待它吃得差不多之后,君瑶拿走碗,静静等待。
半盏茶之后,老鼠突然倒地,浑身抽搐,上吐下泻。虽然没死,却已是中毒之状。
“看来胃中的食物果然有毒。”君瑶有些欣喜,又忍不住蹙眉,“只是不知道毒物是什么。”
千丝万缕,也不急于片刻。肠胃中的内容查看完毕,君瑶又拎着灯盏入了房。未免遗漏,她再次检查了尸体,特意谨慎地查看了尸体的手指与手臂,若唐延身前与人搏斗,或许会留下伤痕与淤痕。
尸体表面已腐烂,能查出的痕迹已不多。但她发现唐延的左手食指骨节有些歪曲,像手指从中断开了一样。
为免得被人发觉尸体被解剖过,君瑶拆下铁杆,将腹部的皮肉简单粗陋的缝合好,如果尸体继续腐烂,又有衣服遮蔽,或许就不会被人察觉。
君瑶很认真地为唐延穿上衣服,理好褶皱,为他扣上革带。这条革带应是他穿戴的,用上好鹿皮制成,其上描着银丝,是蓉城特有的样式。
扣上革带时,有些不顺畅,君瑶摸索着,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
“侯爷,再上乘的皮质革带或躞蹀,用久了也会在搭扣处留下印记,是不是?”她抬眸询问地看向明长昱。
“是,”明长昱不假思索。
“一般而言,搭扣的位置,与腰的粗细有关。腰粗的话,搭扣处离革带头部较远,反之则近些。”君瑶指着唐延身上的革带,“这革带上,有两处压痕,一处较深较旧,一处稍浅。而我为他扣上的位置,正好是较浅的一处。”
琉璃灯盏“荜拨”一声,灯花摇曳,映着明长昱深邃暗沉的眼眸。
君瑶心底一跳,脊梁发冷发直,她心念一动,立即比量了尸体所穿衣物的尺寸。
“侯爷,唐延这身衣服,好像并不合身。”她喃喃呓语,声音有些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