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坐在赵慈行的身侧抽着烟,还是章嘉岩给他点的那根,他见她拿了酒杯,于是朝她举了举杯。她一开始没看见,目光跟随Eden,总算看到他后也冲他举了举杯,随意舔了口香槟。罗密欧盯着她的脸,摁灭了手里的烟头,一口干掉了杯中的白兰地。他从来不知道正式邀请一个姑娘跳舞,是需要香烟和酒精给自己勇气的。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在她身侧,微微欠身,冲她伸手。
“May I?”
赵慈行把目光从艾登身上扯了回来,她看向罗密欧。这个皮肤白皙的男人凤眼里竟闪过忐忑。她迟疑地说:“我不是很会跳摇摆舞。”
“我教你。”罗密欧紧张地微微一笑,鲜亮的嘴唇缓慢动了动。
赵慈行紧握香槟杯,目光晃过罗密欧,瞥见艾登却没有跟X小姐跳舞,他跟她穿过堂屋的舞池往楼上去了,艾登好像也转头瞧了她和罗密欧一眼,眉峰稍现波折,但他脚步没有停,嘴里还在跟X小姐说话,像是说的俄语。她知道她没什么可担心的。罗密欧也回了回头,讽刺的笑意溢了出来,他转回脸,撇走讽刺,虔诚善意地看向赵慈行。
赵慈行想她要么就拒绝的直接一点,要么就答应的直接一点。“抱歉……”她启开红唇,眼睛重新看向罗密欧的一刹那,她看到罗密欧嘴角的笑凝固住,他像是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赵慈行心一软,改了口风,“我可能会带乱你的舞步。”
罗密欧低头睁眼看到一只女人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指之上,他的指腹传来她指间的温度。他一下捏紧了这只手,跟他想的一样温软,她起身时,他差点没忍住把她拉到怀里来。他才不是Eden那样莽撞的男人,或许他是,只是那样做的话,当下可不会有好果子吃。他把那只手轻轻巧巧捏在手心里,怕捏紧了,又怕捏得不够紧。瞬时出了些汗。
“你愣着做什么?”赵慈行的头已经在跟着爵士乐摆动。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音乐,充满着不确定性。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每一个夜总会,每一个舞厅,每一个舞会,跳摇摆舞的男人女人总是最多的。从大洋彼岸到上海,再到巴黎。这也确实是赵慈行最不熟悉的。在最初,即便在欧洲,这样的音乐这样的舞蹈都因为过于大胆前卫,遭受到过抵制和批评。然则这是变更的时代,这是动荡的时代,今朝的纸醉金迷与醉生梦死,皆可化作明日的一袅青烟。
罗密欧回过神,牵着赵慈行往舞池里走。他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说:“赵慈行,你头上缺根羽毛。”
“嗯?”赵慈行歪头。音乐声有些太大了。
“晃起来蛮好看的。”罗密欧痴痴呆呆地说,但他很快转成了轻车熟路的语气,且升高了音调,“我是说你应该戴个头饰。没有也无妨。”
赵慈行明白了罗密欧的意思。这个舞会上,女士们的着装不一,尽管都很正式得体。但要说最地道最时髦的打扮当属玛丽。她望向舞池里的魏大小姐,她的头上就有根晃荡的羽毛,与这时起时落的鼓点好不相称。
罗密欧已经把女伴带入舞池。“你带不乱我的脚步。”人群拥挤,他自然把她往身侧拽了拽,在她耳边洋洋自得地说,他也嗅到了别样的香气。这香气却可能让他乱了方阵,他自嘲地想。
赵慈行转眼看到灯影下罗密欧白里透红的脸,她又想笑了,杂碎的舞步,凌乱的音乐让她没了太多顾忌。她被推出去,又被拉回来时,她嘲笑了他,“罗密欧,你是不是偷偷抹了玛丽的口红?”
罗密欧睁圆了眼睛,刹那过后眯了回来,他脚步不乱,手只偶尔会触到她的腰背。一部分时候是他拉着她,一部分时候她的两只手都在自由地乱动。再次离得近的时候,罗密欧说:“你这女人,尽说扫兴的话。”她可能听到了可能没听到,白了他一眼。鼓点越来越嘈杂,长号起折,脚步越来越快,肢体的浮动越来越大。他看着她轻咧开的红唇情不自禁嘟哝道:“你注意我的嘴唇,我会以为你也是想吻我的。”
“啊?”赵慈行正好离得远了,另外一边玛丽还跟她快速的调笑了句,“罗密欧是不是很厉害?”玛丽说话时目光往楼上的方向飘了飘。赵慈行跟着玛丽的目光飘向楼上。其实她被水晶吊灯挡住了一点点视线,再加上灯光亮得灼眼,她避开了一下,才看实了。艾登与X小姐倚着二楼的扶手在聊天,两人都抽着烟,离得也比较近,但不似之前罗密欧和X小姐那般亲昵。艾登的目光偶尔下坠,不太明显。在赵慈行身边熟悉舞蹈的玛丽又道:“难怪你跟罗密欧跳舞了。贴近些,气死你家少爷。”赵慈行强忍住笑意,嗔了玛丽一眼,正要说话,被罗密欧一个用力拽了回去,他进而掐住了她的腰。
“你干嘛?”赵慈行怒目瞪向罗密欧,愠道。她想挣脱,不想罗密欧看着瘦,胳膊也不粗,蛮力还不小。
“你跟我跳舞,一会儿看别的男人,一会儿又跟别的女人聊天,你不尊重我。”罗密欧说话的语气像个霸道的小男孩。他随即不舍得地松了手,她腰肢纤细柔软的叫他红了脸。还真就让他乱了舞步。跟随音乐的开合,他让她转了个圈。
赵慈行晕头转向再看罗密欧时,他开始抱怨了。“他有什么好?他搂着你还看别的女人,我哪怕没跟你在一起,眼里也只有你。”
这哪里是抱怨,明明是表达爱意。艾登被玛丽和罗密欧这么一说,倒好像变成了朝三暮四的那个了。而罗密欧简直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罗密欧。他是忘了自己在她面前提过多少回和多少个以前的女朋友吗?赵慈行有些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