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但完全抑制不住,干脆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咬着嘴唇说,“那夜不拒绝,不过是被你这悖逆之言吓住。且不说抗旨之罪,你我一走留给天下人的是什么?是赵孟二人背德逆伦!你我的母亲,你我的祖父,会因你我二人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你于心何忍?”
“这些我何尝不知。”她背向而立,赵蔺就盯着她的背影,目光灼灼,像要生生的将她的背上烙出一个洞来,“可是阿镜,那些人说什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清清白白不过是喜欢了对方,凭什么要他们这些人来评论?谁要说你一个字,我把他脑袋摘下来蹴鞠!”
“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呢?”她一时哭笑不得,嘴角满是眼泪苦涩的味道,心里却又很满。
“赵蔺。”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你知道么,我其实一直有一个梦。”
她抬起头,透过那小小的窗,仿佛看到了窗外广阔天地。阳光落到她的手背上,是温暖而和煦的触感。她回过头去,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哭过的痕迹,大大方方地看着他:“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喜欢不是我追求的东西,对我而言那只是锦上添花。”
“那……你想要什么?”他怔怔地看着她,“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
“我想要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也想要史书工笔书上我孟镜的名字。”她的话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他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般。那样色彩鲜活,明艳动人的她,比她身后的阳光,更加明艳四射。
在她心里,他终究敌不过这万里河山。
眼中神采倏而暗下,他松开木栏,颓然地退了一步。她张了张口,看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这场长达十多年的暗恋,表白与今日,终止于今日。
她慢慢走到草堆处,蹲下身来,看着窗外的日光。或许,这也是她同他的最后一面了吧?
之后的两天,孟镜的日子没有之前那般难熬。也许是狱卒被赵蔺这么一威胁恐吓,后来送来的饭菜和水都是新鲜干净的。
这日,孟镜正蹲在牢房的角落里扒着房,耳边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也许是来往的狱卒,她没抬头,以最快的速度扒完碗里的最后一颗米,将空空的碗往地上一搁,“收走吧,吃好了。”
来人没有动作,她抬起头,面前立着的玄色衣摆上麒麟张牙舞爪。
“你怎么又……”她把头抬高,眼前人面色冷峻,抿唇瞧她。她一惊,赶紧伏下身躯,“微臣见过皇上。”
萧翊抬了抬手,一旁狱卒上前打开牢门,低眉顺目地退了下去。萧翊迈进牢房之中,打量了这狭小的空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良久,他问了一句,“牢房里的饭,好吃吗?”
孟镜不知其意,呐呐地回了一句,“尚可。”
“可惜。”萧翊冷冷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这样尚可的饭菜,你吃不上了。”
孟镜瞪大了双眼。
即便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双腿仍然发软。
但随即她把双臂撑在地上,额头轻轻碰到地上,心平气和地回道,“罪臣,谢过皇上。”
“谢过。”萧翊冷哼,“倘使朕赐你一死,你也谢过吗?”
孟镜伏地不动,喃喃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虽是君恩,心里却有怨。”萧翊道,“若朕真的赐死你,沈相,沈侍郎,孟国公也不免心存怨怼。明日一早,滚出这里,惟愿你永世不再进来。”
孟镜尚未明白萧翊话中的意思,萧翊已经迈出牢房。她直起身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确定地问,“皇上的意思是?”
萧翊顿了顿,没有回答,亦没有回头,大步走出孟镜的视线。
所以……她竟被无罪释放了?
她在草堆上辗转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狱卒把门打开,恭恭敬敬地请她出去。
站在天牢门口,阳光笼罩着她,狱卒指着门前停着的马车道,“大人,那边是孟府的马车,正等着您呢。”
话音刚落,平儿那倒霉孩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着马车内喊了一句,“夫人,公子平平安安,还活着呢。”
孟镜冲狱卒点了点头,朝马车奔去。沈氏撩开车帘,泪眼婆娑。孟镜飞奔过去,立在车前,一时百感交集。
“快上来让娘看看,我的儿,在里面的这些天,委屈你了。”沈氏以帕掩面,呜咽道。
“儿不孝,累母亲担忧了。”孟镜钻进马车,沈氏放下车帘,外面平儿赶着马,沈氏这才放下帕子,抚摸着孟镜的脸颊,不忍道,“瘦了。”
“没有。”孟镜忍着泪道,“好着呢,里面好吃好睡……倒是娘定然为而茶饭不思。”
“这次啊,还多亏了赵世子还有你表哥。”沈氏握着她的手说,“若非他们两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你只怕也不会这么快被放出来。你跟娘说说,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儿顶撞了皇上。”孟镜敷衍了一句,道,“那还得多谢表哥还有……还有赵世子了。”
沈氏没注意到她面色有异,赞同道,“是得好好谢谢,只是你表哥便罢,那赵世子身在凉州,这情倒是不好还了。”
“凉州?”孟镜一讶,“您说赵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