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昨日可还好?”孟镜关切道,“那梁衙内酒量是出了名的,若非表哥,表弟我可真得出洋相了。”
“不过耍了些伎俩。”长枫随意说道,目光落到孟镜耳畔翘起的一根头发上,他举起手来,将要碰到她白嫩的脸颊,又猛地缩了回去,心跳跟打鼓似的,“今日你第一回上朝,可紧张?”
“倒没有。”孟镜一笑,“反而是在御书房任起居郎的时候要谨慎些。”
站在朝堂上,上座天子折子扔的啪啪响,身边官员跪了大半的时候,孟镜想起自己和长枫说的那句“倒没有”,只想啪啪打自己的脸。
孟镜思忖着要不要随大流,直到萧翊眼锋往她身上一扫,她已经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混入百官之中,喊了一句,“皇上息怒。”
她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前边还隔着二十来名官员,更何况萧翊隔着九珠冠冕,她怎么就知道萧翊在看她呢?
孟镜十分不解。
“沈侍郎,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的长枫上前一步,站在中间,把朝圭举到面前,朝萧翊一拜,“依臣看来,推恩令是否继续施行,只需当朝匿名投签,征集全朝文武的意见,若支持者众,则可为之。”
“好。”君臣一拍即合,萧翊道指着堂下道,“李即,在堂下设匣,予君臣以签,长短两支,长者为赞同;短者为批驳;依次投之,而后当众验之。”
萧翊一扫众人,“如此,可还有异议?”
众臣面面相觑,却再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谁都看得出来,君臣二人分明一唱一和,这缺德的法子,不是沈长枫想出来的,谁信?
孟镜站起身来,接过前面传过来的签文,将长签藏于袖中,跟着队伍走上前去,将长签投入匣中。
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萧翊满意地打量着李即呈上来的结果,“既然是当庭投过签的,若再有人上陈奏折批驳推恩,朕定严惩。”
“微臣谨遵御令。”众臣伏拜。
“退朝——”李即一甩浮尘,扯着嗓子喊。
退出朝堂,长枫追了上来,孟镜停下脚步,长枫道,“现在知道,在朝廷上更要小心谨慎了吧。”
孟镜讪笑,腹诽道:谁知道萧翊在朝堂上又是一个模样?比在御书房中,更为恐怖。
“表哥今日在何处?”孟镜问。
“翰林编修。”长枫道。
“表哥何必揽那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孟镜不解。
“为后人修缮典籍,功在千秋。再者,沈家已经树大招风,去翰林院也是想避一避。”长枫耐心地解释道。
二人行过宫门,正要分道扬镳,不知从哪儿窜出一群人,将麻袋往二人头上兜头一罩,拖拽到临近宫门的死胡同。
“沈长枫。”面前漆黑一片,耳边人声分外嚣张,“让你出些馊主意,让你搞什么推恩令,我今日打死你!”
“给我打!”他一声令下,霹雳啪来的棍棒招呼下来,孟镜用力扯开麻袋,扑在长枫身上,“做什么!天子脚下殴打朝廷命官,还有没有王法了!推恩令不是他的主意,是本官提出,当今圣上实施,你们这是在打天子的脸!”
“今日把你们两打死在这儿,谁知道是谁干的!”
“瞧你们那有恃无恐得模样,你家主人出自侯爵府邸,那么多人带着棍棒潜在这里无人察觉,府邸离宫门不出五里,还要我说的清楚一点吗?”孟镜咬牙,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忠王世子?”
“……”
下人们面面相觑,方才说话之人摘下面巾,瞪着孟镜,“猜对了又怎样,本世子还不敢打你了?”
孟镜摘掉长枫头上的麻袋,扶起长枫,“你打死我便罢了,我表哥是当今丞相独子,打死了他,沈相焉能轻易作罢?朝中大半为沈相门生,他们焉能作罢?届时忠王是保爵位,还是保你呢?”
“哦,忘了说,方才朝堂上推恩令已成定局,什么嫡子庶子不都是忠王之子。”孟镜笑了笑,目光灼灼,瞪视着他,“我劝世子还是消停些吧,我表哥他大仁大义,不会与你多做计较。可继续闹下去,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那世子虽说是个草包,但也知审时度势,略一思量,觉得孟镜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带着一帮家丁愤愤离开。
“慢着。”一直没说话的长枫忽然出声叫住他们。
“推恩令确然为长枫所献,若下一回世子还想来教训长枫,长枫定然奉陪到底。”长枫身子虽文弱,说话却十分硬气。
“表哥……”
长枫理了理身上的灰尘,拉过孟镜的手,轻声道,“走吧。”
“那推恩令分明不是表哥所献,是我……”孟镜抿唇,一时心怀愧疚,“表哥何必把这等祸事往自己身上揽?”
“你我之间,是谁重要么?”长枫拉过她的手腕,孟镜往后一缩,长枫握住不动,轻轻把衣袖推上去,露出她手臂上一道紫红的淤痕,“方才你应该先逃跑,而不是这般莽撞的扑过来,若今日不是那草包被你一威胁,只怕你我都要葬送在这儿。”
“那草包向来同赵蔺不对付,我也是听着声音,笃定是他,才敢扑上去的。”孟镜轻轻抽回被长枫握着的手腕,“倒是表哥也挨了几棍子,还是先回府让阿晋上点药吧。”
“表哥无碍,我到底是个……”长枫心惊,改口道,“我到底比你年长,这点伤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