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光辉事迹”自然也吓退了那些跃跃欲试欲摘得魁首的少女,纷纷劝崔琉遂了她的意,不要勉强人家。
崔琉故意将手中的花枝摔在地上,佯怒道:“好不容易请这尊大佛从宫里出来,不说给三分面子,一分总行吧?”
薛棠也习惯了她这大小姐脾气,自己已经老神在在地在凉亭里摆着的蒲团上坐了下来。崔琉见她这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也只好知难而退,自己和别人一组比试去了。
崔家的侍女们给她端来甜点和茶水,绿鸳接过摆在薛棠面前,薛棠拿起菊花酒,先是闻了一下,问道:“这里面是加了木露吗?我闻着香味不似菊花香。”
那些侍女笑道:“县主真识货。这木露是陛下赐给咱们家主的。”
薛棠笑了笑,没有继续问。她不胜酒力,所以小口小口地喝着,一面看着崔琉等人比试投壶。本以为她会因自己不给面子而生好久的气,奇怪的是,今日她好似对自己格外不在意,专心致志地和别人比试,去争抢那条作为头筹的十二破色百鸟裙。
秋日的艳阳天晒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薛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觉得有些困,眼皮逐渐撑不开了。
怪了,这酒力道是有多大,才一杯就撑不住了。
“绿鸳,你守在这,我想睡一会。”薛棠吩咐一句,自己忍不住闭上了眼。
绿鸳应了声“是”,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凉亭临水,四周虽挂着挡风的帘子,但入秋后已有了凉意,她怕薛棠着凉,还拿她的帔子罩在身上。崔琉那边已经比完了,一群人准备去后花园赏菊,正准备来招呼薛棠,却见她一个人睡着了。
有人掩着嘴角笑道:“这么吵的地方,怀宁县主居然还睡得着?”
崔琉也笑道:“咱们不用管她,尽管赏花去,看她何时能醒来?”
一群人笑着离开了,临走前自然也跟绿鸳说了声,让薛棠醒来后去后花园找她们。
少顷,一名梳高髻的女婢匆匆走了过来,腰间的绦带上打着金线织成的流苏结子,喊道:“县主,县主在这吗?”
绿鸳见她服饰与这府邸内其余侍女不同,便明白过来是宫里的女官,上前道:“县主在这睡着,姐姐有什么事吗?”
“皇后赐了珠花给诸位挑选,大家伙儿都在抢,五娘特意给县主留了一朵牡丹,等她过去拿,怎么还在睡呢?”那婢女环视一圈,抓住了绿鸳的手臂,“要不你替县主去拿吧。”
“诶?我……”绿鸳手足无措:“我不行,县主她一个人……”
“没事的,这一整个园子外都有崔府的守卫。”
凉亭旁的桂树后,一双眼盯着两人离去,而后落在了凉亭里支颐闭目的少女脸上。崔毓慢慢走上前,半蹲在她面前,抚了抚她面颊。柔嫩白皙的肌肤仿若初冬的冰雪,一碰便会融化成水。
第一眼看到薛棠是什么时候,他好似也忘了。自己的姑姑从昭仪一步步变成贵妃,再荣登中宫之位,身为左翊卫大将军的父亲又有了国舅这一层身份,整个长安能和郑延龄分庭抗礼的也只有他们崔家了。
薛恂这个封疆大吏再厉害,回了京也是龙游浅水罢了。薛棠最后的命运,必然在郑崔二家的郎君中选一人联姻,以巩固自己在朝廷的政治地位。
他手掌往下抚上了薛棠的肩头,落在她唇上的目光变得滚烫起来。
“崔毓!”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崔毓有些愠怒的抬起眼,却见迎面走来的郑湜。
按着崔琉的计划,这会在这里的应当是郑湜,他果然也被忽悠过来了。
郑湜兜兜转转第二次走到湖边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再次会错了指路人的意思,崔家的园子实在太大,如同迷宫一般,他原本是想回去的,结果便撞见崔毓与薛棠共处在凉亭里。
第一眼看过去,郑湜心里仿佛像被锤了一下,几乎喘不过气,定睛细看,才发现薛棠是撑着脸睡着了,失落一下子被怒火取代,连行第也不叫了,直接连名带姓地喊住了他,“崔毓,你在作甚?”
崔毓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先是行了一礼,而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十七郎莫要大声喊叫,县主估摸是太累了,所以独自在凉亭中睡着了。我正好经过,怕她着凉,想喊醒她,十七郎这副疾言厉色的样子,该不会以为崔某欲趁人之危,行不轨之事吧?”
郑湜目光在薛棠身上扫了一眼,见她衣裳完整,稍稍放下心,仍旧板着脸,“就算如此,也应当让婢女来照顾县主,五郎这样做,若是让人看见,难道不怕毁了县主清誉?”
“原来十七郎担心的是这个。”崔毓不以为意地笑道:“十七郎别忘了,上回华清宫晚宴的飞花令,县主可差点因你被人误会。”
郑湜目光躲闪了一下,“那是误会,陛下尚且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崔毓笑了一声,“既然十七郎这般介意,我看我俩还是赶紧离开,让县主一个人在这吹风吧。”
“砰”地一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原来是薛棠手撑不住,头磕在了石桌上,她微微皱了皱眉,而后半睁开眼,迷迷糊糊道:“绿鸳……”
崔毓俯下身,低声道:“县主,我是崔五郎。”
“绿鸳……我想回去……”薛棠手在空中虚虚一握,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