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面色阴沉,一双褐眸冷若寒冰,他直直注视着婉露,似笑非笑道:“我想仙子是在人界呆得太久,顺带染上了那些个凡俗子健忘的毛病,我记得我曾说过,你若求死,我定会将那白钰千刀万剐...为你殉葬。”
言罢,一个念诀,那被滚滚血水染得艳炽的清虹剑,顷刻间化作齑粉,消散无影。
婉露手心一空,恍若被抽去了最后一线倚仗,差点跌坐在地。明明天光氤氲且明媚,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她想哭,竟都落不下泪来,连绵三日,她的泪早已流尽了。
还记得有人,从天上跟来人间,只为将这法器相赠;还记得有人,轻覆她微凉的手背,一字一顿说他可以等...
等啊等,等来等去,竟是等进了这般境地...
她不禁摇头苦笑。
果然,只有拿白钰来要挟,她才能冷静,认知到这样一个事实,使得高傲的天帝心生愤懑。他背过身去,不想看仙子伤心欲绝的表情,刻意提醒道:“记住了,你如今已是我的人,没有本座许可,你无权自裁生死。”
大步走向门口,余光瞟到那呈在地上的碎玉,他顿住了身。暗自思量着,这些前尘过往,不若一并消去了好...
似是看穿天帝的心思,婉露扑身将碎玉仔细护在背后,向他苦苦哀求:“不要,求你不要...”
一万年了,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的乞求他...
天帝神色微动,到底是不忍,只上下瞧了她两眼,便兀自离去了。
见寂遥出来,宁笙连忙迎上前去,却只见殷红的鲜血正孜孜地从他手心滴落,她真是又惊又痛。
“陛下,你的手?...”
“无妨。”寂遥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随后吩咐道:“你留下,好生照顾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至今刻,天帝仍在后怕。
婉露身上竟藏了这般杀气深重的利刃,若是她哪天真的心生去意,不管不顾一心赴死...那他该如何以对?因此,他执意毁去这柄剑,哪怕,这会让她伤心难过…
可他又哪里舍得她伤心难过,那半阕玉佩,便姑且由她留着罢...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他定能寻到最最顶好的美玉送她。
是啊,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思及此,天帝紧抿的双唇,稍有舒展。
瀛洲·苍龙阁
南袖孟阙自成婚以来,白日在阁中处理族中事务,晚上便栖宿于繁若谷内,两人恩爱相依,羡煞了一众仙侍。
“啧啧,方才我进阁主寝殿奉茶,猜我瞧见了啥?”仙侍甲坏笑道。
“不就是阁主在教夫人习字嘛,我送点心的时候就见着了。”仙侍乙一脸不屑。
“可是习字便习字,怎么龙尾还现了形呢?”
“啥?”仙侍乙丙丁戊戌同时发出了求瓜若渴的声音~
这惊天大瓜啊,还得从昨日吃起。
昨儿一早收到西海龙王的诉状,孟阙当即决定由南袖见过了那小蛟之后再做定夺,南海至东泽千里迢迢,那蛟龙赶到苍龙阁怎么也得晌午过后去了,这还有一上午的时间,孟阙寻思着得给麻雀找点事做。
“袖儿,你如今贵为龙族主母,日/后少不了宴请应酬,席间要是有人附庸风雅,请你题字作对什么的...你这一笔烂字,可不就丢人丢大发了吗?”
“所以呢?”
“要不,为夫来教你写字吧?”某龙眼冒精光。
一听到要练字,朱雀便头疼得紧,可转念一想,孟阙所言不无道理,这要是丢了人,那就是将镇南府和苍龙阁的面子一齐丢了去...这罪名可就忒大了!
如此,终究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将仙子牵引至书案旁落座,孟阙挥手幻出成套的文房四宝,随后自墟鼎取出玄墨毛笔,递她手中。
“当初收缴了你这法宝,你可是记恨了我好久...”想起与仙子初相识的情景,孟阙不禁笑出了声。
“切,小小玄墨笔算得了什么,想我镇南府...”南袖摇首摆尾正待炫耀之际,不料被那人截去了话头。
“是是是,想你镇南府法宝多如牛毛,浩若烟海...是吧?南袖小主?”
“本来就是~”南袖瞪他一眼。
“你如今不是南袖小主了,”孟阙温柔地看着她,“你是主,真正的主,你富有四海,是龙族主母。我知你惦念镇南府,可也请别冷待了我苍龙阁...”
这番话语重心长,南袖自是省得他的意思。她如今身份不同了,不再是自由自在,闯了天大的祸也有父兄顶着的朱雀南袖,而是泱泱东泽的女主人。在这位子上呆得一日,她便得兢兢业业守这五湖四海一日。
的确,不应再把镇南府时时挂在嘴边了。
仙子不置可否,只淡淡“嗯”了一声。
第一百章
麻雀看似言行无状,实则是个灵台清明,心性通透之人,孟阙便也不再多言,将视线转落于她握笔的手上,柔声道:“从你的名字开始吧。”
不就写个名字嘛,又有何难?南袖不以为意,两下便就写好了。孟阙探目一看,那歪七八扭就跟火柴棍摆出来的一样,他无力地扶了扶额。
“我来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