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丑奴脚下一顿,幺婆婆疑心听错:“不去?你不去?”
白玉坐在石桌前,有意避开陈丑奴的注视,只向幺婆婆微笑道:“伤还没好,婆婆看着买吧,你们挑的,我都喜欢。”
幺婆婆听到白玉提及伤势未愈,一肚子困惑变成一肚子哀叹,坐在那儿直撇嘴。
陈丑奴戴着帷帽,隔着皂纱看白玉。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话。
白玉也坐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话。
片刻过去,幺婆婆蔫头耷脑地站起来,向白玉道:“是你要我看着买的咯!”
刻意把“看着”二字咬得重重的。
白玉会意过来,一笑:“是,婆婆就算是闭着眼睛买的,我也都喜欢。”
幺婆婆嘿嘿笑开,扭头找陈丑奴:“走吧,丑奴!”
陈丑奴站着,沉默着,也犹豫着,最后还是上前两步,向白玉道:“锅里蒸了馒头。”
又道:“甜的。”
白玉隔着那层皂纱,看他隐遁在阴影里的明亮的眼睛,缓缓一笑:“嗯。”
陈丑奴望着她的笑容,心底阴霾略散些微,转身去厨房里拿了虎皮、虎肉,这方跟幺婆婆一道下山去了。
饭点,白玉从厨房铁锅里拿了两个白馒头,躺在老槐树下的藤摇椅上啃。啃完一个,又啃一个。
篱笆旁放着陈丑奴刻到一半的墓碑,白玉从藤摇椅上下来,走过去看,墓碑上只刻上了主人的大名——云煦。
云家堡二公子,云煦。
白玉伸手,指尖在沟槽里流连,顺着陈丑奴斧凿的痕迹勾勒了一遍这个名字,终于将属于这个人的记忆一点点于脑海中拼凑起来。
云煦。
剑宗弟子,云煦。
白玉挑唇,将指腹蹭上的石灰抹去,走回摇椅上躺下,阖眼睡了。
白玉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蝉声中等陈丑奴回来。
可是她没能等到。
暮色四合,倦鸟归林的啸声笼罩四野,白玉于一线余晖中睁开眼睛,听到幺婆婆慌慌张张地在山下喊叫。
她的喊声既尖利,又焦灼,像在疾风骤雨扑面卷来,裹挟着令人猝不及防的冷意。
白玉一凛,跳下藤椅。
“婆婆。”
幺婆婆正手忙脚乱地往山上赶,肩膀突然被人握住,白玉的声音随之落在耳畔:“怎么了?”
幺婆婆如遇救星,一把将白玉抓住,拐杖掉在一边也无暇去管:“小玉啊,快想法子救救丑奴!他被野柳村那帮男人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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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相慰(一)
飞鸟四散,一树树绿叶被风高高卷起,白玉强压心中慌乱,沉声:“为何?”
幺婆婆满眼是泪,话声哆嗦:“今日我跟丑奴进城,本来样样都好好的,啥事没有……谁知回村的时候,竟给野柳村的一帮男人堵在村口的岔道上,那帮混账,土匪一样的,个个手里操着家伙,上来就把丑奴给劈头盖脸地揍了一顿,非说什么丑奴奸污了他们村中的妇人!……丑奴为护着采办回来的那一背篓东西,愣是没还手,硬生生给他们押走了去……小玉啊,丑奴万不可能做那等丧尽天良的事!别说现在他有了你,就是以往没你的时候,他也是最老实、最本分的!这当中必有误会,你可得快些想个法子,去替他分辨分辨哪!……”
深山寂静,幺婆婆的哭诉跟风声一起响彻四野,白玉将掉在草丛里的拐杖捡起来,还回给她,问:“野柳村怎么走?”
幺婆婆哽咽着说了路,突然清醒,把白玉抓住:“你要做什么?自个去吗?怎么使得?”
白玉只道:“有多远?”
她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慌乱、焦灼,却反而驱散了幺婆婆心内的慌乱与焦灼。
“不远……就、就八里路。”幺婆婆答,答完,手上一空,再去摸,虚空里空空荡荡,喊,也已经是毫无回应了。
幺婆婆怔在茫茫山影里,半晌大喊:“小玉,当心哪!”
***
野柳村是个人口旺盛的大村,村民多为孙、周、刘三姓,三姓之中,又以孙氏独大,族长孙老大爷一脉之下更有子孙就任于县城衙门,令其在村内处尊居显,威望非同一般。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虽不体面,用在宗族势力盘根错节的村寨之中,却是恰如其分。野村市井,小事小非多如牛毛,真个计较起来,家家都有厚厚的一本鸡毛账,然无论拌嘴翻脸的机会如何之多,在孙氏一族人面前,其余两姓向来都是慈眉善目,平易近人,至于旁姓散户,则更是低声下气,唯之马首是瞻。
这天,进城做长工的孙家四郎提前收工,沽了酒回到家中,半斤下肚后,将妻子一望,实觉“小别胜新婚”,便也不顾青天白日,胡天胡地地便要亲热起来。
哪想妻子周氏竟是百般不肯,各种推脱。
孙四郎一怒之下,将其生生“剥”开,就着那丰腴处便要咬去,猛然看见上头竟已经有红痕占领,再看周氏脖颈,更是旖旎一片,一愣之后,酒意全无,雷霆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