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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奴_水怀珠【完结+番外】(31)

  白玉望向陈丑奴,欲言又止,改问道:“那奸夫是谁?”

  幺婆婆咋舌:“没说。”

  又道:“那周氏,昨个半夜便投了井,今早上给人发现的。孙四郎打了她大半夜,就为问出那人是谁,可这周氏,除了承认自个污蔑丑奴外,别的什么也不肯说……唉,给男人打,不一定死;浸猪笼,也不一定死;可投井,是很难不死的,那么窄,那么深的井,一跳就多半跳死了……她这是宁死,也要护着那没心肝的奸人啊!”

  唉声叹气:“瞎了眼了,瞎了眼了!”

  小院里一时寂然,微风将屋檐上的败叶卷落,陈丑奴埋着头,拨弄着手指上粘粘的浆糊,一直没作声。白玉分辨着他的神色,向幺婆婆低声回应了几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话题又扯回到三天后的婚礼上。

  不多时,日影渐渐西斜,陈丑奴留幺婆婆在家吃晚饭再走,进厨房做了三菜一汤。等送人下山时,又一再嘱咐三日后务必前来证婚、观礼,幺婆婆喜笑颜开,自是连口答应,这方去了。

  幺婆婆走后,白玉推陈丑奴去院角继续刻碑,自己端了锅碗瓢盆去水井边清洗。这是她头一回在陈丑奴家里做家务,也是这些年来头一回用手沾这些阳春水。

  水井边有一大块青石板,是专门砌来摆放东西的,白玉将一盆碗筷搁在上面,去井边提水,甫一低头,整个人突然定住。

  夜幕低垂,一片枝桠倒映在幽光粼粼的水井里,晕开一条又一条诡谲的黑影,像从无底深渊里伸上来的手。

  白玉定定看着。

  ——给男人打,不一定死;浸猪笼,也不一定死;可投井,是很难不死的……

  ——那么窄,那么深的井,一跳就多半跳死了……

  山风吹响井边的老树,一片片树叶从枝桠上坠入井里,一条条黑影在眼底里伸展,勾扯……一声声刺耳的裂帛、鞭响在耳畔喧嚣,震响……

  白玉迈开双脚,踩上井台。

  陈丑奴自后冲来,一把将人拽入怀中。

  白玉撞在那坚硬的胸膛上,一震。

  陈丑奴把人紧拥在怀,飞快撤离水井,浑身不住颤抖。

  白玉渐渐醒过神来,轻轻一笑,仰头去看他,解释道:“我不是跳井,我是去打水的。”

  陈丑奴盯着她的眼睛,一颗心仍旧在喉头里狂跳不休,他先前在院角刻碑,好奇白玉会怎么洗碗,便掉头去看,哪想一看就看到她定在井边走神,继而一脚迈开……

  陈丑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手上力道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把白玉抱得愈紧了。

  白玉脸上的笑意僵滞住,缓缓抽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陈丑奴深吸一气,一把将人横抱而起,走到树角坐下。

  金乌西坠,余晖从密密匝匝的树层漏下,白玉靠在陈丑奴怀里,看着他被暮色笼罩的脸,低低道:“对不起。”

  陈丑奴抱着人,突然低头,将脸埋入白玉的颈窝里。

  白玉震了震,抱住他的头,温柔地抚摸着。

  陈丑奴哑声道:“不可再吓我。”

  白玉难得温顺地道:“嗯。”

  陈丑奴抱着她,气息渐渐平复,白玉便动了动,戳他:“热啊……”

  陈丑奴无法,只得把人松开,看到青石板上搁着的一盆碗筷,立马过去。白玉知他想跟自己抢活,忙要去拦,陈丑奴却扭头命令道:“不准动。”

  白玉坐回树下。

  陈丑奴盯着她,三心二意地把水打上来,又指指水井,向她强调:“以后不准一个人到这儿来。”

  白玉啼笑皆非。

  飞鸟归林,夜幕沉沉如水,白玉坐在树下,看陈丑奴洗完碗筷,出声道:“我们去后山散散步吧。”

  陈丑奴甩掉手上的水,抬胳膊揩去额上的汗,略一思忖,点头。

  凉风习习,点点萤火在山坳里飞来飞去,白玉走在月下,伸手一捞,抓住虚空里的一点萤火,而后又放开,看那一点绿光慢慢升上树梢,最后隐匿于层层绿叶深处。白玉道:“陈泊如,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丑奴突然被她点大名,心神一振,低头去看她。她用指尖隔空描摹着那一点点浮沉的萤火,侧脸映在月色里,带着似有又无的笑。陈丑奴的心微微一沉,他伸手,将她伸在虚空里的手握住,低声:“问吧。”

  白玉看着他宽大的手掌,垂睫一笑,道:“你为什么而活?”

  陈丑奴一震,五指不自觉收拢,白玉道:“很辛苦的,不是吗?”

  她没有看他,可是她包围着他,洞悉着他。二十八年的疤痕,二十八年的偏见、歧视,二十八年的寥落、孤独……他是为什么而挨着,为什么而存在着?白玉也收拢五指,去回应他的沉默。漫天萤火飞在他们的世界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命。白玉等待着,揣度着,直至陈丑奴停下脚步。

  “我不苦。”他回答道。

  白玉一愣。

  陈丑奴望向她,一双眼睛是沉静的、寥廓的海,他伸手,拂开她发髻上的树叶,倏尔笑了一下,反问道:“你也觉得我苦?”

  白玉张口结舌,彻底被他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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