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星图回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依着灯光查看文书,但灯光略暗,她看起来十分吃力,遂道:“既然府尹大人通晓诸事,便说明一下吧,包括死者个人的详细情况。”
“好。”京州府尹目光一扫,落在秦氏兄弟脸上,正色道:“死者秦闻详,现今年岁四十六,河东人氏。夏朝诏帝十五年进士,当年出任太常寺典簿,诏帝十八年任詹事府左司直郎,两年后升任左中允,诏帝二十二年任詹事府大学士,诏帝二十四年出任詹事府少詹事,此后十年间,官职无变动,诏帝三十四年辞官卸任,于皇觉寺剃度为僧。”
听到这里,龙星图打断道:“等下,詹事府主要做些什么?官员的职责是什么?”
赵侍郎插了一句,“詹事府是负责辅助太子的机构。”
龙星图心中犯疑,秦闻详此前升官速度堪称扶摇直上,怎么之后十年竟原地不动?
“龙大人,死者的官场履历大概就是这般,但亲属关系比较特别。”京州府尹抛出一记重弹,“秦氏兄弟皆非秦闻详亲生之子!”
在场诸人纷纷面露惊愕!
秦禹和秦尚亦神色微恙,但并无过分震惊,显然是知情者!
京州府尹接道:“秦闻详娶了一房四妾,但皆无所出,秦闻详便收养了一个孤儿,取名秦禹,后来又过继了兄长秦闻礼的庶子秦尚,秦闻礼已经亡故,生前曾官拜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龙星图乍听到这个官名,颇觉耳熟,仔细一想,石枫白日提起过,她们夏府的旧宅,几易主人,从大学士、户部侍郎到翰林、御史,全部暴毙,无一人善终。
京州府尹进一步解释,“秦闻礼于诏帝三十年升任户部侍郎,诏帝三十三年夏月的某夜,酒后跌入自家后宅的水井里意外身亡。”
龙星图一凛,忙道:“秦闻礼的家宅在何处?可是夏之淮生前的府宅?”
“对,就是夏之淮的旧府邸,工部先拨给了刘大学士,刘大学士病死宅中,后又拨给了秦侍郎,结果秦侍郎也死了。”京州府尹惊讶不已,“龙大人身在京城没多久,竟然知道这些事?”
龙星图呼吸渐渐急促,声线亦有些不稳,“诏帝二十八年,夏之淮犯案的那一年,秦闻礼身居何职?”
石枫说起时,她不信鬼神,只当是巧合,而今愈来愈觉得,或许并不寻常!
京州府尹回道:“秦闻礼当时任大理寺左少卿。”
第696章 皇觉寺的索命钟声(34)
龙星图只觉气血快速上涌,她直直盯着京州府尹,“秦闻礼是否参与了夏之淮贪污案的审理?”
京州府尹思量着说道:“作为少卿,秦闻礼应该参与了吧。具体详情,本官倒是不甚清楚,因为那会儿本官尚是蝇头小官。”
“府尹大人,我还要其他三人生前的官场履历,辛苦大人尽快搜集。”
龙星图看着眼前的胖子,虽然为官算不上能者,懒政怠政,但世人皆有可用之处,关键时刻,能够替她分忧。
京州府尹满面笑容,答应得十分痛快,“没问题,龙大人请好吧,本官马上叫人去办!”
龙星图动容,拱手道:“多谢大人!”
京州府尹召来捕头宋宁,附耳吩咐了一通,宋宁急步离去。
龙星图的注意力重新落回在秦氏兄弟身上,京州府尹接着介绍道:“秦闻详不能生育之事,京官们私下里皆有耳闻,算不得秘密,因为太子殿下隆恩,曾派太医替秦闻详及妻妾多次诊治,但秦闻详始终膝下无子。秦闻礼死后,秦闻详深受刺激,缠绵病榻数月,待身体痊愈,竟弃官不做,变卖家产,抛下妻儿,在皇觉寺出家了。秦家的主母秦白氏曾携妾氏几番劝告哭求,但秦闻详坚决不肯还俗,于是秦白氏将妾氏全数遣散,带着秦禹和秦尚搬到了皇觉寺山脚下居住。”
“然后呢?”
“本官所查就这些了。”
京州府尹完成任务,用下巴指了指秦禹,暗示龙星图,“接下来,就看龙大人问讯的本事了。”
“问讯?”秦禹不解,“大人为何要审草民?难道大人怀疑草民是杀人凶手吗?”
龙星图语气淡淡地道:“身正不怕影斜,只要你没杀人,那就竭力配合官府侦破此案,还你父公道。”
她话音方落,却冷不丁提问秦尚,“秦闻详变卖家产后,进行了如何分配?你虽然不是秦闻详亲生,但也是秦家人,身上流着秦氏一族的血脉,应该由你来继承多数家财吧?”
秦尚咬了咬牙,眼中突然出现一丝忿恨,“继承什么?家父高风亮节,将数万家财全部捐赠给了皇觉寺。”
众人愕然。
秦禹苦笑道:“二弟所言非虚,父亲只留给我们糊口之资,这些年若非母亲拿出私房钱接济度日,恐怕我们兄弟……”
他未尽的话语,及自嘲的笑容,教人备感凄凉与心酸。
然,龙星图无任何同情之意,“秦闻详既得太子隆恩,便没有为你二人谋个官职吗?”
俩兄弟缄默片刻,却是又点头又摇头。
龙星图嗓音一沉,不怒而威,“究竟有没有?”
“有。大伯秦闻礼在生前,便与父亲合计,为我们分别在工部、吏部谋了一职,可父亲辞官时,竟替我二人将职位一并请辞,令我兄弟回乡务农。”秦禹如实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