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好像是有人把词典里的单词放进了一个罐子里,当有人想取名的时候,就随手从罐子里扯出来几个,管它是什么意思呢!
她百分之百确定,这家疯人院并无任何自然风光和田园诗意,可以匹配它的名字。
明明是郊区,一切在这里却毫无生趣。
疯人院的布局和济贫院差不多,约等于一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有罪犯的监狱。
整个院子是一个整齐的方形,四周是高耸地如同中世纪城堡似的围墙。
唯一不同的是,城堡是防止外人跑进来,疯人院是防止病人们跑出去。
围墙里还有一个四方形的楼房,中间有一大块空地,被楼房包围着。
不同于维多利亚时期的其他建筑,这里的楼房没有可乘凉的镂空走廊,所有的墙壁都被封得死死的,别说是落地窗,就连普通的小窗户,数量上也并不多。
房屋用铁灰色的漆粉刷而成,根据院长说,这可以让患有歇斯底里症的病人变得平静。
格蕾丝有理由相信,这八成是哪个不太靠谱的医生信口胡诌的,却被疯人院的建筑师和测量员们奉为圣旨。
两人走进大门的时候,约瑟夫瞥了站在门边的守门人一眼。
那是个面容丑陋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健硕,但却是个驼背。
路过他时,约瑟夫心想,雨果笔下的卡西莫多一定不会有如此污浊的目光。
不知为什么,守门人的眼神,让两人都十分不舒服,对格蕾丝来说尤甚。
她快速往前跨了两步,想要越过这个丑陋的老家伙,却差一点撞到公爵大人的后背。
公爵这种身份,对于整个英格兰的人来说,都是十分高贵的身份。
因此两人进入到疯人院的楼房里时,健壮的护士们排成两排列队欢迎——搞得好像公爵大人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他们路过病房的时候,格蕾丝注意到,里面的病人都表现得十分“平静”。
这种表现,让格蕾丝想起了鸦片酊。
这个时代,很多医生都会胡乱开这些有致幻和止痛效果的药,连给婴儿的也不例外。
因此英格兰因为服药过量而死去的人数,每年都是很惊人的数量。
作者有话要说:
①英国人社交季喜欢在下午三点到六点之间访问熟人,然而这种访问却被成为晨访。
第13章 心怀恶念者蒙羞
“如果您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尽管告诉我,我院会为您保守秘密。”院长以为约瑟夫要把哪个倒霉女人送进来,不是妹妹就是妻子。
由此可见,这家疯人院应该是没做过贵族的生意,不然就算为了钱,他们也该买一本《伯氏贵族系谱》看看。(①)
埃塞克斯公爵乃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位院长居然并不知情。
要说公爵有什么亲属,大概就只有伯爵姑父和伯爵夫人姑妈一家了,他的姑妈还生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您恐怕误会了,公爵大人来这里,是想见见乔治亚娜的主治医生。”格蕾丝代为提醒。
“乔治亚娜?哦,那个可怜的姑娘,我想起来了。不过,她可没有主治医生。”
约瑟夫皱起了眉头。
院长赶紧补救道:“她不能和男人待在一起,一看到男人,她就会变得歇斯底里。”
“她被送来时就这样吗?”
“呃,我想是的,她一看到男人就会大声尖叫,吓得护士们不得不把她送到拘束室里去。”院长说这话的时候,食指总是不停地蜷缩。
约瑟夫隐晦地瞥了一眼他的食指,退而求其次,“那么,能否让我看一下她的档案?”
院长那精明的眼睛转了一圈,点头答应了。
实际上,他原本有些担忧公爵大人会追究他的责任,毕竟如果不是疯人院弄丢了乔治亚娜,她也不会死在外面。
可他转念一想,档案都是自己人在记载,里面又没什么可以指摘疯人院的地方,于是就痛快地吩咐护士长去档案室,把乔治亚娜的档案找出来。
“我想过去看看,就暂时不打扰您了。”约瑟夫点头示意,跟着护士长一起去了档案室,格蕾丝紧随其后。
档案室的柜子上落了一层灰,护士长翻找了半天,才把乔治亚娜的档案抽出来。
档案上显示,乔治亚娜是1838年5月23日入院,1839年8月19日晚失踪,中间一共在疯人院待了一年零三个月。
期间,她多次用到鸦片酊这样的镇静药物,还多次被动接受了“拘束治疗”。
这是疯人院给情绪过分激动的病人的特殊待遇,即用一种限制行动的衣物,强行使病人停止剧烈地活动。
病人只要穿上这样的衣服,几乎就可以任由护士们管教了。
格蕾丝一直认真地翻阅着档案,在她又一次翻页的时候,一张账单掉了出来。
她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令人惊讶的是,这是一张棉花商人发来的账单,上面显示,医院以乔治亚娜的名义,在1839年8月的中旬,买了四先令的棉花。
八月天气并不冷,乔治亚娜怎么会用这么多棉花呢?而且英国人喜欢用羊毛做保暖衣物,以乔治亚娜的家世,不至于用不起羊毛制品。
四先令,按照市价来算,已经可以买到六磅重的棉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