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另一半潜意识中，他却没有把简绯当成学生，而是当成了学妹，当成了同龄的异性。这个身份留给他们之间无限的可能。
然而潜意识之所以为潜意识，都是主人没有能够意识到的内心深处潜在的想法。狄珂用理智思索了一下，诚实地回答：“如果不出意外，简绯也愿意的话，会的。”
余光看见简绯竖起耳朵期待他的回答，闻言似乎很开心地松了口气，狄珂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导师和学生也是要互相选择的。他觉得简绯不错，简绯看样子也很喜欢和他一起工作。
让他觉得微妙的是，对面的袁殊合闻言也愉悦地笑了。那笑容有点像看着敌人毫无所觉一脚踏入自己的陷阱，高高在上意味深长的怡悦自得。
狄珂不由得反思了一下，收简绯当学生有什么不好吗？
看了看身边像个小仓鼠一样吃吃吃塞塞塞的小姑娘，狄珂心中柔软。
没什么不好呀，未来的若干年，每天都能像这样看到她。
他们可以经常像这个月一样，在他的办公室一起为某个deadline奋斗，头脑风暴般的讨论中碰撞出思维的火花。
他们年龄差距不大，也不会像其他师生那么拘束，私底下都能互相捏捏肩捶捶背，以后也许还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像朋友一样相处。他还从来没有过异性朋友呢，感觉一定和同性很不一样，这么一想他简直迫不及待。
简绯喜欢吃，正好他在美国这么多年磨练出了一手好厨艺，到时候简绯刚到美国肯定吃不惯，说不定要天天来他家蹭饭吧。
狄珂帮忙把桌上的菜挪得离简绯近了点：“多吃点，今晚还有场硬仗要打。”
简绯刚才就感受到了狄珂慈爱的目光，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听都觉得这话说的是，“多吃点，以后好好给我干活”？
就像想要养肥她最后宰掉似的。
孟冠桦这会也回过味来了，明白袁殊合的意图，往后一靠，看着狄珂笑了笑：“以后不能叫学长了啊，该随着简绯改口叫狄老师了。”
狄珂看了他一眼，有点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反驳。
就是觉得，好像平白把他叫老了一辈？
仿佛简绯和孟冠桦他们是同龄人，他则是他们的长辈。
明明他只比简绯他们大四五岁的。
也许这样的身份转换，也是以后当老师需要适应的吧。
……
忙里偷闲吃了二十分钟的夜宵，简绯和狄珂马不停蹄投入到最后的战斗中。
八页的paper，简绯已经读到吐，所以很是佩服比她读了更多遍，还能每一遍都像是第一次读一样仔细，进而发现新的问题的狄珂。
“实验结果的部分，需要再加个显著性检验……”
“实验分析4.3下面，折线图换成柱状图更直观……”
“Iroduction里有段话需要加个reference，我在文档里标出来了，等会你看一下……”
简绯打来的咖啡早已经冷掉了，都没来得及也不需要喝一口，因为狄珂一直在源源不断抛来新的要求，她一直在忙于画图、计算新数据、修改各种细节……真的是争分夺秒，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困。
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狄珂搬了把椅子和简绯坐在同一块屏幕前。
他们刚刚已经在各自的电脑上，云同步完成了论文最终的检查和定稿，此时正在一起走网页提交流程。
“老板你的邮箱？地址？”
“我来打吧。”
狄珂探身过来，简绯让开了点。但还是觉得他存在感极强。
实话说，狄珂确实比她身边的男生们高一点，肩膀更宽阔一点，初时让人很有压迫感，但是后来又觉得是满满的安全感。
就觉得，是个能顶事的成年人，而不是孟冠桦那种毛头小子。
狄珂默不作声打完自己的个人信息，坐回自己的椅子，悄悄揉了揉发红的耳垂。
他刚觉得和简绯相处已经很自如了，看来还是不行。刚才离近了点，她清浅的呼吸和幽甜的香气还是存在感极强，让他克制不住生理反应。
自己还是需要锻炼啊。
狄珂这么想着，又默默挪近了点，和简绯手臂轻碰。
哪怕隔着厚厚的冬衣，他的心跳还是蓦然加速。
忍住，不能退缩。
简绯对身边人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复制黏贴摘要，上传paper文件，上传代码，选择方向类别……鼠标慢慢向下滚动，最后悬在【提交】的按钮上。
“没什么问题了吧？”
“提交吧。”
食指轻动，鼠标嗑嗒一声。
提交。
看着网页刷新，显示提交成功，与此同时邮箱“叮”一声收到确认邮件，简绯呼出一口气。
不由得回头看向狄珂，发现狄珂也满面笑容看着她。
“第一篇paper，恭喜啊。”
就在话音落地这一瞬间，身侧的窗外突然天光大亮，太阳从地平线下跃出，开启了新的一天，也照亮了外面童话般的冰雪世界。
狄珂下巴冒出了短短的青色胡茬，头发支棱着，眼下还带着熬夜后的青黑，但他脸上的笑容如此灿烂，让所有憔悴都显得真实生动，甚至有点可爱。
初雪后的第一抹阳光照射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简绯突然有种宿命般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