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互相见过礼后去了中军主帐。谢棠笑道:“老世叔, 我和我守仁贤兄来此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路上遇到几个五军营的兵。不在营盘训练,反而去了酒家吃酒。因此把他们给你送过来。”
王守仁最佩服谢棠的一点就是, 不管对面的人他见没见过, 熟不熟识。反正只要他想, 他总是能够以一种特别熟悉,关系特别好的语气叫人家世叔世伯,贤兄贤弟。
现在他又用这样的手段跟人家套近乎了。
“我知道。”谢棠笑道。“这几位都是极为爵爷的子孙。老世叔不好管教,也不好对他们施加军刑。”
从迎世不由自主地点头。
可不是吗!军营里这些勋贵家的纨绔子弟, 不收拾不是那么一回事,收拾了后他们家的老夫人就会他家里找他老祖母哭。真真是让他头大。
“但是军纪荒驰。我是管着仓科的侍郎, 守仁兄是武选司的主事。说起来我们的职位还真的与军队有些关系。见到军纪驰废,不报之于天子,着实心中不安。”
可不是有关系, 都是卡这军队喉咙的职位。仓科管理军饷, 武选司管着军官调动升迁。无论是哪个方面, 对于军队中的这些大老粗来说,都是要命的事。
从迎世听了他的话,心里咯噔一声。
这两位要是真的去和皇帝告状,他们还真的不能把这两位怎么样。
要是他们想要下黑手, 这两位日后给他们穿小鞋,可就真有他们受的了。
难道他真的要打这几个纨绔一顿表示军纪严明?
可是若是那样,他们家又要天天被那些夫人的泪水淹了。
“但是棠今天只是把这几个违反军纪的送到了大营,至于从都督到底是怎么处置他们的,我与守仁兄一概不知。”
从迎世听到这里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那就是说,不用他处置这几个小子了?
而这两位上书,也只会写有人违背军纪。而不是有人违背军纪后主官还不管,听之任之。
他看向王守仁,这是在问另一位的意思了。
王守仁此时已经看到了谢棠给他使的眼色。
遂笑道:“自然是听从棠弟的意思。我和阿棠来此,一是为了把违背军纪的人给送过来,二则是为了看看京畿大营。我和阿棠都对军事很感兴趣。”
谢棠附和他道:“可不是吗!我当年游学的时候,就喜欢观察宣大的布防。守仁兄年幼时更是自己跑到居庸关过。从将军家学渊源,英勇敏达。还请将军带我们参观参观京畿大营。”
不得不说,文官就是会说话。奉承话都说的那么好听。
从迎世笑道:“好,既然你叫我一声世叔。那就由我带着两位贤侄参观。”
这时,谢家的亲卫也把那几个被他们绑着的纨绔子弟带到了中军主帐。
从迎世见了,对谢棠道:“贤侄,你看你能不能……”
谢棠知晓他的意思,也知道今日处置这几个纨绔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也有意卖从迎世一个好。
遂止住了从迎世的话头。笑道:“韩一,把他们几个身上的绳子解了吧。”
那几个亲卫听了他的话,立刻解开了那几个纨绔子弟身上的绳子。
刚解开绳子那个魏国公府的三公子就要口出不逊,却被从迎世一个冷冷地目光把话打回了心底。
“世叔,请。”谢棠伸手道。
从迎世笑道:“两位贤侄请。”
谢棠观察的很认真。无论是五军营、三千营以及神机营的训练,还是中军和左军、右军、前军、后军之间的区别。行伍的精神面貌。以及十二团营的战阵和配合情况。
越看他心底越沉重,除了神机营和中军外几乎没有能打的。
尤其是右军,堪称灾难。这里面有数不清的北长辈扔来镀金的纨绔。只有少数认真训练,大多数都是害群之马。
大明的精锐已经折在了土
木堡之变。成化年间几乎没有恢复很多。
弘治年间因为火炮的研制神机营焕发了生机。但是其他的部队还是不行。几乎是打不过鞑靼骑兵。
而且女真,也是不得不防。
从迎世看着谢棠和王阳明两人拿着舆图,身边的亲卫捧着刚刚从随军主薄那儿借过来的的纸笔。
两个人商量了许多,也记录了许多。连他这个在军营里打了半辈子的滚的老油子,都不得不承认他们不是在瞎看瞎记,而是真的懂行。
到了黄昏的时候,谢棠和王阳明向从迎世辞行。
他们虽然还有许多的地方没有看到,但是此时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城门就关了。
当天晚上,王阳明留宿在谢家。和谢棠一起住在了外面的小书房里。两个人拿着舆图,兵书和今天记录的笔录。写了一封厚厚的奏折。
王阳明道:“这封折子,几位阁老和陛下会通过吗?”
谢棠道:“不管那些。尽人事,听天命。过不过,行不行是别人的事。做不做是我们自己的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王阳明道:“你说的也是。但这世上还是问心有愧的人多,问心无愧的人少。”
王阳明说完后,却没有听到谢棠应和的话,心里诧异。侧过头一看,才发现躺在旁边的谢棠已经累得睡着了。
王阳明把人扶到了床上,为他盖了被子。看到他眼底的青黑,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