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梳妆毕,用了早膳,她与春春到花园里喂鱼,凝神之时想起日前赵忆桐给她所书之信,道:“春春,我们去书房罢。”
“姑娘,如今你要开始发狠做学问了么?”春春见刘绮瑶这几日里尽往书房去,乃很认真问道。
“对,嫁进这书香之家,我该发狠往自己肚里装点墨水。”刘绮瑶嫣然一笑,觉得春春这种直性格有时蛮有趣。
书房里纸和笔都是现成的,刘绮瑶说要给赵忆桐书信,春春便帮着研墨,她一直跟着刘绮瑶身边,亦认得赵忆桐。
“不知那赵姑娘现今如何?”春春低着头,仿佛自言自语。
刘绮瑶已经铺就纸张,因自己的字比较飘逸,她乃选了一支檀香木的硬毫笔。
“赵姐姐——”她盯着砚台,见春春每每总用左手研墨,“你也不是个左撇子,怎总使左手,那转的方向看着晕眼睛。”
“那我便用右手罢。”说着春春换了手。
“是了,墨锭如此转才顺眼的。”刘绮瑶坐下来,“昨日我读了赵姐姐的信,她亦未曾多言,只说她想家了。”她不愿透露太多,尤其是李都匀所作的画像。
“任凭谁,到了遥远的地方,一开始终归是辛苦的,人一辛苦可不是要想家么?想念爹娘的好。”春春只单纯地笑。
“春春,你也许久未曾回家了,你若想你家人便这几日回吧,再往后只怕没空了的。”刘绮瑶虽然还未告知春春,但是她很希望北上临安能她亦能够同行。
“如今我只剩下爹爹,他同我哥嫂一块住,年前我已回过的。那个家现已没我的地方,那儿再没有关心我的人,回不回亦一般了。”
刘绮瑶见春春神伤,乃道:“说起来你比我长一岁,不知往后有何计划?”
春春以为刘绮瑶要赶她,猛然摇头,道:“我只愿服侍姑娘,有个安生之地便知足的,还能有何计划?”
“傻瓜,以前我每每教你们四人读书、识字和算数,且你的女工和厨艺一样不差,到哪里都能凭这些本领过好生活,更别说安生之地,你若需要,我大可以置个院落给你,那是很方便的。以后你也该嫁人,有自己的夫君、孩子和家的。”刘绮瑶淡淡一笑,“我适才那样讲,是因为等阿舅阿婆归来后,我和三郎要北上临安,你可愿与我同去么?若不然,你也该算计算计,到时才不至仓促。”
“原是这样,姑娘唬我一跳,只以为你要赶我去的。”春春耿直地说出心中的话,悲喜交集之下,她的眼眶都湿。了,“不论姑娘去哪,春春都要跟着的,如今你只比我家人还亲,即便以后我嫁了人,姑娘也留我继续服侍你罢。”
春春自十五岁起便开始跟着刘绮瑶,今已进入第七个年头,做事是最令人放心的。
“你有这样的心,我最高兴不过,当然会如你的愿。你且去看看昨天家带来的衣裳他们可洗好没?我写字想要静静的。”
春春答了是,擦了擦眼睛,离书房而去。
刘绮瑶回想了想昨日赵忆桐在书中所言,乃提笔开始书写
刘绮瑶起笔于四月初。
见字如面,妹妹日前已接到姐姐音书。今时泉州枇杷已全然消退,只怕你临安新家中的枇杷应黄了的。
越加临近夏季,石榴如火红,荷香亦日渐浓郁,甚或可见花骨朵,犹记得姐姐是最喜白荷的,往年每至夏日,你我每每一同泛舟姐姐家园池中荷花中间,那笑声,那话声,今依旧回荡耳畔……
提笔心头每易浮旧事,只如今,旧相识难逢。
姐姐,我有一佳音相告,许是不日我将与夫君北上临安,若成行,妹定当寻访姐姐,那上元节之夜的谈天,竟是灵验了。
实不相瞒,我与姐姐二哥日前曾于晋江边上再遇,在他言中语里,我亦有所察觉,然妹妹一来已嫁为人妇;二来心属夫君;三,我亦不曾对赵二哥有何偏见,因而亦无误解一说……
妹妹自认与赵二哥无缘,因而那日已劝解他看向更广阔的世间。赵二哥乃人中之龙,自有福缘,他日必遇佳偶。
在此,妹妹感激姐姐告之。劳姐姐忧心,不甚惶恐。
进入全新的家庭之中,多有不适之处,未知姐姐如何感想?以前家父每每考问我的志向,我十年如一日回答他,我愿如同那李太白一样游遍五湖四海、踏遍大江南北、看遍世间人情……
“只可惜你非男儿。”我父亲同姐姐都曾与我说过此话。
只那时,我竟不以为然,觉女子又未为不可,今时方发觉,我尚未高飞已被家庭所缚,只当作一个美梦罢。
如今,我只期盼能早到临安,与姐姐重聚。
就此搁笔,姐姐珍重。万万珍重。
泉州。阴天。
书信过程中,刘绮瑶犹豫再三,最终并未将画像之事相告。她想,赵姐姐正为她夫君之事烦忧,没有帮助的事情,不提也罢。
确是,那到了临安的赵忆桐其北上之路可谓波折不断。
起先是所携带的嫁妆,由于沿途海上风雨不断,到达临安之时,她的所带之物,潮的潮,湿的湿,大半都不能再用,包括她的嫁衣。
赵忆桐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见所带之物遇此不测,不禁感伤落泪,任凭她叔父和大哥赵忆棠如何劝慰,只觉这是一个不好的开端,越想越多,越思越深,直至大婚之日,精神亦没能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