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自行车后座去上班,颇有点九十年代的京味。刁稚宇的车子有颜色很正的黄棕色皮革车座,身上穿了浅蓝色羊羔领牛仔外套和奶油色的瓜皮帽,明显精心搭配过。
阳光下穿浅色衣服的男孩亲和了不少,她似乎很少在阳光下看到他。
沿街的点铺排着队买早餐,走向地铁站的人多数没睁开眼,电瓶车和摩托车很快超过他们,胡羞只觉得很闲适。
骑车过去怎么说也要四十分钟,刁稚宇闲情逸致跑来送她上班,真是年轻人才能干出的事情。
停在信号灯时他把手张开又攥拳,还伸到脖子上贴着,就是不肯跟胡羞说话。
耳朵不知道是冻到了还是害羞,一路亮红灯。胡羞连续二十分钟坐得绷直,腰也酸了,心想自行车后座坐久了的确难受,开口问埋头等车的车夫:“我自己去找一辆共享单车吧……”
“不行……”
“大哥,你这样至少还要骑二十分钟。我可以自己骑一辆,你陪我过去还不行。”
“怀疑我体力?”
“我怕你累……”毕竟你昨天半夜四点跑到我楼下来说要追我。
“辛苦是男人的事情,男人不能说不行。”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胡羞干脆往他身上一靠,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你不累我还累。
搂着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秒,车蹬得更带劲儿了。胡羞心想,年轻时留下的缺损不一定是遗憾。
比如初高中没有坐过帅气男孩的自行车后座,现在不但坐着还搂着,男孩子还帅得惨绝人寰,重要的是还在追她!
身上散出的气味像是洗衣凝珠的花香,清新得跟阳光一样,年轻男孩的车速比其他自行车快,站起来蹬车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像久违的青春电影。
等下,他是怎么知道七点半自己会出门的?
到了医院附近,刁稚宇把车往早餐店门口一停:“你平时吃什么?”
“生煎……”
“走……”
“你——”没等说完胡羞就看到了裴轸,垂着头在心里骂了两句,修罗场怎么没完没了!
没反应过来的当然还有裴轸。他穿着件薄夹克,里面是胡羞圣诞节送的那件黑衬衫,手上提着两大盒生煎,明显是给胡羞带回去的,看到两个人并排出现,表情非常不自然。
最里面空出一张桌子,刁稚宇说,别走了,一起吃吧,我也很久没吃生煎了。
裴轸笑了笑:“那就一起吃好了,手上也是三人份,金医生那份给刁稚宇。”
刁稚宇立刻答道那就不客气了。
胡羞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帅哥吃生煎的样子也不好看,张开嘴都是血盆大口,吸溜汤汁被烫到露出大白牙,餐盒很快就空了。
一个是值了夜班又开完早会饿得心慌,另一个是吭哧吭哧骑了四十分钟的车,胡羞看着两个男人上演饿狼传说,左右沉默的就像两道选项刁钻的单选题,让她坐立难安——
让一个饿了半辈子的人选饕餮盛宴还说玉馔珍馐,是个人第一反应都会觉得是不是第二天要行刑。
包在羽绒服里吃生煎热得吃不下,刚放下筷子,刁稚宇的纸巾已经推到了面前:“晚上你去哪儿?要不要我接你。”
裴轸把吸管扎进豆浆递过来:“上次那个医保的视察有个稿子要写,副院长刚才还在找你去跟书记和秘书开会。”
没等胡羞回答,师姐拎着包子从门口敏锐地看见了她:“哎哟,小胡,老清早和裴医生一道吃早饭啊。喔唷这个男孩子卖相蛮灵额,撒宁啊?”
“男朋友……”刁稚宇扭过头跟师姐握手:“你好,刁稚宇。”
师姐的眼睫毛眨得能弹琵琶:“小胡,不得了,男神收割机啊?不过一脚踏两船要不得,我们小裴可受不得这种待遇。”
裴轸笑着看了看时间:“胡老师,我们该回医院了。刁稚宇接下来也有事要忙吧?”
只要你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师姐看戏还没走,胡羞心里肠子都悔青了,吃什么吃,就该买个三明治去办公室,和帅哥吃早餐用不了一上午就能传遍医院。
等三个人一起出来,刁稚宇愣住了。胡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靠,车呢?
面前的自行车不见了。原本停车的位置空无一物,行人在狭窄的路上来回,步履匆匆,挡住视线又散开,英伦绿的自行车的确没了。
三个人在路上找了一刻钟,裴轸的声音没有幸灾乐祸:“在医院门口停一辆这样的车的确是很容易被偷,毕竟南来北往素质参差,该有防范意识……”
刁稚宇瓮声瓮气:“你们先走……”
倒追胡羞第一步送胡羞上班的计划,第一天就告吹。胡羞坐在工位头疼,问了李埃自行车的牌子,又去网上搜了搜SAVORELLO,悻悻地问李埃:“这么贵啊……”
“他那辆本来就是限量的。怎么,你也想买?”
“说来话长……”胡羞看了看银行卡余额,算了,反正刁稚宇也从雪国列车辞职了,就当是为了他玩了几次剧本杀——只要什么事情摊上刁稚宇自己就免不了做散财童子。
刚坐下陈阳的信息就来了,隔着两个办公室八卦的味道扑出了屏幕:“胡羞,你男朋友是个大帅哥?”
“没有。上班时间好好工作。”
“师姐看到了,还说你偷偷搞了个电视剧男主角。搞——这字可不一般。所以你和裴医生到底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