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节都表示着他并不属于这间破庙,而小织,卑微的像他脚边的一粒尘土泥沙。
原剧本里写得小织第一次见陆荀朝的情绪只用了一个词“恐惧”,但监视器里,导演在高菲脸上看到的一个情绪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仰慕,憧憬,甚至是看的呆滞。
直到后面,意识到现在的情形处境,小织脸上那种近乎呆滞的仰慕,才转化为深深的恐惧。
现场只剩大雨声,导演仔细盯着监视器,并没有喊咔。
情节接着往下走,同伴小七首先反应过来,他似乎并不惧怕对着自己的刀刃,大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甚至想冲到那个为首的男人身前。
陆荀朝只是盯着女乞儿小织,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就有手下把冲上来的小七制伏,反剪双手拉了下去,带走。
见到同伴被带走,小织这才慌了神,磕磕巴巴地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放了我朋友!放了小七!”
所有人肃穆立着,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陆荀朝一直盯着地上稻草上的女乞儿,他微俯身,冲小乞丐轻轻启唇:“你就叫小织?”
有时候演员的表演跟合作对手戏的演员有极大的关系。
高菲几乎已经忘了在演,面对陆荀朝地狱修罗般的询问,她整个人只想往后躲,然她却躲不开,更不敢撒谎,只能无助点头。
确定过眼前的小乞丐就是小织,陆荀朝最得力的副手丁妄上前,盘问她关于无头尸案的细节。
另有手下搬来椅子。
陆荀朝坐在椅子上,听丁妄一一盘问小织的话。
破庙外雷鸣电闪。
小织惊惧交加,被盘问各种各样的问题,她悉数回答,丁妄却越问越深,到最后,小织已经满脸是泪,只是不停摇头:“我不知道呜呜,我真的不知道。”
丁妄问她前日在灯市街口,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衣男子。
丁妄对着哭得满脸是泪,现在只知道摇头再也问不出话来的小乞丐皱眉,回头看向一直坐在后面静静听着的陆荀朝。
终于,伴着小织的哭声,陆荀朝起身。
他一步一步,走向小织。
他的影子也一点一点,把跪坐在地的小织笼罩。
小织抬头望着冷面的男人。
“你不知道?”陆荀朝轻声问,他脸上甚至带着点儿笑容,然后伸出手,伸向地上的小乞儿。
小织对着男人脸上若有似无的微笑,懵了。
她看到男人朝他伸出来的手,像是已经不会思考,缓缓,一点一点,也伸出自己的手。
男人没有抓她的手,而是握住她瘦骨嶙峋的前臂。
小织从地上站起来,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陆荀朝抓着乞儿细瘦的前臂,放下微扬的唇角,说:“问的是你有没有看到那个黑衣男人,你只应回答看到或没看到,为何会答你不知道。”
小织愣住了。
一瞬间,她看到男人眼神凌厉到可怖:“所以到底是你真的没看到,还是你看到了,那人却告诉你不要说出来。”
“说!”陆荀朝陡然提高音量。
“啊!”小织凄厉绝望的尖叫声在破庙中响起。
陆荀朝刚刚手中一用力,直接捏断了乞儿的前臂臂骨。
小织痛的几近昏死,陆荀朝放手,她摔倒在地。
陆荀朝接过属下递过来的手帕,擦干净刚刚碰过乞儿的那只手,对着地上的人:“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小织护着自己断掉的右手,脸色惨白,额上已是汗水涔涔,她趴在地上,动了动唇,奄奄一息:“说,我说。”
小织的确看到过一个黑衣男子,那个黑衣男子给她买了五个肉包子,让她不要告诉别人在这里见过他。
对于一个流浪的,风餐露宿的小乞丐来说,没有什么的诱惑,能比得上五个肉包子。
……
“咔!”
导演的声音终于在此时响起。
现场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不知所有人是否都还沉浸在刚才那一长段戏中。
又或者说是那声尖叫太凄厉,让人一时半会缓不过神。
最先从戏里出来的是顾南岸。
听到导演喊咔,他闭了闭眼忘记角色,立马去拉还趴在地上的高菲。
顾南岸托着高菲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拂掉她身上沾着的几根稻草,然后推开她右臂衣袖,去检查刚才她手臂上被自己捏到的地方。
直到高菲被顾南岸从地上抱起来,剧组里的众人才终于回神,嘈嘈杂杂地忙起来。
向原赶紧上来给衣着单薄的高菲身上披了件外套。
顾南岸拢了拢高菲身上的外套,继续去看她右前臂。
戏里的陆荀朝是直接捏断了小织的臂骨,顾南岸当然不可能直接捏断高菲的臂骨,只是他演的时候,力度十分不好把握。
有手臂的特写镜头对着,如果手上看起来不用点力,观众看起来没有说服力,而且如果完全没感觉,他怕高菲入不了戏。
可是捏得重了,他又怕把高菲捏疼。
顾南岸看到高菲雪白的小臂上白色的指印逐渐转变成红色的痕迹,他皱起眉,立马伸手揉了揉:“疼不疼?”
高菲脸上还挂着泪,对着面前一脸担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