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过去, 远远地就看到皇帝锦衣华服站在车辇上, 居高临下望过来。
他眼梢一挑,眸中漾起圈圈涟漪,知意过去他也没动静。
她不解,看他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略一愣神, 然后迟疑着伸出手去。
南胤唇角微扬,矜贵的伸出一只右手,稳稳放在她手上。
不过不是搭手,而是以掌心握住了她的掌心,南胤的手指修长白皙,养尊处优的人,处处都透着精致,除了在知意面前偶尔不着调,他还是那个与生俱来就尊贵无双的皇帝陛下。
只是表面上是这样,广袖之下,他手指动了动,握着她的掌心轻轻一捏,在知意即将含怒瞪过来的时候,轻飘飘地松了手。
他装腔作势地负着手,扬声道:“你是代祖母来的,好好待在朕身边,不许乱跑!这山上猛兽多,小心把你叼走吃了!”
知意皮笑肉不笑,没被他三言两语的恐吓住,想当年她在山头砍柴挖野菜的时候,这小皇帝还不知道在哪个奶嬷嬷怀里呢。
她不忍心拂了他的面子,顺从的点头:“是,奴婢谨记。”
祭祀事宜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皇帝大驾,礼部的人在前面开路,迎着南胤往里走。
祝逢时在不远处,知意一抬眼就看见了,他恰好也看过来,相视一笑又很快在人群里错开目光。
好巧不巧这点动静又被随时关注知意的皇帝看在眼里,他心里又酸起来,暗骂知意没良心,加快脚步大步流星往徐太后那边去了。
南胤和太后虽非亲生母子,但名义上的恭敬还是有的,和温惠公主侍奉着一同入了大殿。
此处乃帝王陵寝,蔓延数里,葬着大楚百年来的皇室宗亲,南胤虽是来祭拜祖先,也不能挨个列祖列宗地祭拜,享殿里供奉了祖宗牌位,上了香一番跪拜也就礼成了。
法师在黄幔下念经超度,南胤祝祷的话说完便起身打算往后面去,却被太后喊住:“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徐太后方才情之所至哭了一场,双眼通红,脸上还有泪痕,显得有些虚弱。
南胤温声道:“儿臣去看看母后,您若累了,让温惠陪您着去前头斋宫休息片刻,用了午膳再回宫。”
他口中的母后,自然指的是孝德皇后,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让徐太后目光微微暗了暗,半晌她颔首:“去吧。”
南胤行了一礼,转头喊知意:“走吧,和朕一起去。”
知意愣了愣,他已经先行走了,徐太后和几位太妃公主在旁,神色微妙,宜太嫔不轻不重地轻笑一声,她当没听见,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太后娘娘您瞧,这知意姑娘当真是和别人不同的。”
徐太后眸光微动,看着知意的背影,牵唇笑了笑:“皇上的事,咱们都少操心。”
享殿后是一排屋舍,孝德皇后有一座金像在这里。
知意过去就见南胤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磕头,日光穿透繁盛的枝桠,落在门框窗牖上,连他的侧脸也渡上一层微光。
知意脚步微顿,看他眉眼生出的忧伤,心上揪了揪,方才生的那点别扭也没了。
“我母后去世的早,太医说她生育时伤了身子,我四岁那年端阳,是最后一次见她,十几年了我早记不得她的模样,连依稀轮廓都辨别不出来了。”看到知意来,他脸上多了一丝笑意,跪坐在那里,望着案上供奉的金像:“这像是父皇命人打造的,一直供在这里,我每年会来一次,多看几眼,就能大概记住母后的样子。”
听他这么一说,知意才发现他其实和自己很相似,才记事就没了母亲,这十几年在波折中长到现在的确不易。
她跪在他旁边,轻声说:“死亡不是止境。”
“遗忘才是。”
“相信孝德皇后在天有灵,会看到皇上一片赤诚孝心!也会保佑您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知意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安慰,南胤偏头看她,眼中划过一抹缱绻的温柔,低头见她跪在地板上,微微皱眉。
“地上不凉吗?”
他语气冷硬,把一旁的蒲团塞她身下去,嘴上念叨:“我跪我母后,你来干什么……”
知意心说不是您喊,我还不愿来呢!
“那奴婢起来了?”
她作势要起身,却被他抓住手,又跌回蒲团上,身子一歪便不受控制往他身上倒。
南胤手臂微张,她就栽进了怀里,他扭扭捏捏的看着她,两只耳朵都红起来:“母后看着呢,你还投怀送抱……”
知意大惊,忙不迭推开他:“分明是您拉了我!”
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行径,真是够不要脸的。
他得逞的笑起来:“没事,和朕一起跪吧,母后不会怪你的。”
知意气呼呼哼了声,上头供奉的是先皇后,南胤都跪下了,她总不能还站着啊。
南胤双手合十,又朝孝德皇后拜了拜:“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今日第一次见面,知意就行了如此大礼,母后您可满意?”
知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胡说什么?”
她像只炸毛的母鸡,显然被他胡说八道的话气着了,南胤还在火上浇油:“母后您别多想,她就是脸皮薄,等将来儿子成功了,再带她来正式拜见您!”
“皇上!”知意脸色变了,冷冷看着他,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平日玩闹胡说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在先皇后灵位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