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温柔地,把她的小手整个包裹住。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很轻很轻。
“随我写。”
初歆耳朵一热,又悄悄变了颜色,好在被头发给遮住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觉得更紧张了。
不过,似乎又有点恍恍惚惚的。
像一头撞进了白白软软的云朵里。
她在怔忪中,已经乖乖顺从他的力道,画了一道横出来。
很直很直的一道横。
初歆眼前一亮,虽然不是完全靠她自己画出来的,但她至少也算是——“参与”了呀。
这个词是她陪外公看电视上那个踢球的比赛的时候学到的,外公总爱说什么“重在参与”。
陆行川握着她的手,又带她写了几次,一边指导她怎样控制合适的力度。
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才松开了她,让她再自己试一下。
初歆紧咬下唇,笔尖落在纸面上,横——
这次虽然还是画得稍歪了些,但已经可以被称为一道横了。
陆行川淡淡道:“很好。”
初歆乌亮的大眼睛弯了弯,被他夸奖的感觉真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行川攥紧手指,微暗的眸色里似乎酝酿了一些不明的情绪。
和别人发生持续这么长时间的身体接触,就在几天之前,也还是他根本不会去想的事情。
可是当她的小手蹭在他掌心的时候,他竟莫名冒出来一个念头,就想一辈子这样攥着她,不放开。
她的小手太单薄、太柔软,就该被人好好牵着保护才对。
*
万事开头难。会写横之后,再写撇和捺,就也容易了许多。
很快初歆就写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字——“天”。
虽然歪歪扭扭的,像小孩子的简笔画,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字了呀。
初歆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陆行川开始教她第二个字,“天使”的“使”。这个字要更难一些,但初歆练了一段时间,照葫芦画瓢,也终于把形状描得差不多了。
“所以,其实写字并不难。”陆行川道,“只要你认真去学,一定能学会的。”
他能看出来,因为初歆不识字、不会写,所以读书写字这些简单的事情,在她心里都是近乎被神化的。
相较而言,她却把自己看得太卑微,因此才总是担心学不会这些神圣的知识。
他要先打破她这个观念,给她信心,她后面的学习才能更顺畅。
初歆使劲点头。亮晶晶的大眼睛,黏在她写的那两个宝贝的字上,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这么快就会写两个字了。
整整两个字呢。
这时候的她,信心十足,干劲更足。
她再次觉得,他果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有他来教,她当然什么都能学会了。
她肯定,很快,也会厉害起来的。
*
这一天的课又是从早一直上到晚。
晚上,陆行川最后离开的时候,在门口撞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季驰。
季驰皱眉回忆了一下现在的时间,不可思议:“你待到这么晚?”
陆行川淡淡的:“教学需要。”
季驰呵了声:“什么教学需要,你是怕牛皮吹破了丢面子吧。”
陆行川浅色的眸子里寂静无波:“人往往都喜欢以己度人。”
季驰:“……”
拐着弯骂他是吧?
他忍了忍,先说正事:“陆行川,你自己是不怕累,可别累着我妹妹啊。我们歆儿又不是你这样的钢铁机器人。”
“我给她留了充分的休息时间。”
季驰表示怀疑。这家伙知道什么是正常人的“休息”吗?
他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他看见陆行川在教室角落里带着耳机闭目休息,就恶作剧去剪断了他的耳机线。结果陆行川那个音乐播放器里放出来的根本不是音乐,而是一种奇怪的吱吱声,倒把他给吓了一跳。
在他好奇的追问下,陆行川最后告诉他,他只是休息的时候“顺便”听一下某大学物理课的课堂录音。
——开了五倍速播放。
就那速度,正常人的耳朵只能听见老鼠叫,季驰也不知道陆行川的耳朵到底是长成了什么构造。
反正不是正常人类的构造。
想到自己这两天光顾着去医院陪初羡,一时疏忽了初歆这边,结果导致他宝贝的小妹妹落入陆行川这只非人类的魔爪中,被迫过着这种没日没夜辛苦学习的黑暗日子,季驰只觉得胸口疼。
“陆行川,这都连续学了两天了,你明天就别来了,怎么也让她好好玩儿一天吧。”他一摆手,“你那什么三天教认字的伟大计划,也给你延个期,我看你后天……嗯,不然下星期再来吧。”
陆行川静静看着他。
“季驰,就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要先打够三天鱼。”
“……”
“再说,你明天有时间陪她吗?”
季驰心里有点虚,但仍然咬牙:“可以有。”
“既然只是‘可以’,”陆行川准确抓重点,“那我来陪她,不是更好?”
“你能只陪她玩儿,不让她学习?”
“不能。”
季驰:“……”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