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召义忽然惊呼了声,众人顺着他视线看去,见公主脚下印出一连串观音像,红色观音像在香雾里活灵活现。
李召义:“观音显灵,众生跪拜!”
最先跪的是几个信佛的后宫美人,很快臣子们也接连朝庄妍音跪拜。
庄振羡震撼不已,见爱女被附体,只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毫无意识,他生怕女儿的魂魄被观音带走,霍然起身冲下去。
“皇上,不可惊扰神力——”李召义及时拦住庄振羡。
姚氏拿不稳手上的青釉茶杯,抖着手将茶杯放回案上,嗫嚅着双唇看向李召义。
怎么回事?
夜风掠过,只见浓烟将庄妍音罩住,待烟雾吹散,她蓦然闭眼倒在了台上。
“阿妍!”庄振羡掀起龙袍冲去抱起她,怒令向狄宣太医。
殿上乱作一团。
李召义忙道:“皇上莫急,这是观音显灵,附身在了大公主身上,只因神力强大,公主又是娇弱之躯,故而才致承受不住晕厥。”
庄振羡恼喝:“那公主何时醒来?”
“不是疾病,应是……皇上您看!公主额间白毫已退,该是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目睹这一切的臣子都不信,当他们是傻的?
又搞这一出来糊弄他们!
倒是几个媚臣在旁劝慰,说庄妍音有福,圣上无需操心。
姚氏在乱中退到一旁,让贴身宫女莹春叫来李召义。
“怎么回事?为何闹出这一桩!”
李召义忧愁解释:“贫道也不知,原本是要在迷雾里放出鬼火的,但她竟真被神力附体……”
“你唬本宫!”姚氏恼忿甩袖,冷笑道,“你有几斤几两本宫不清楚?”
“贵妃娘娘,这个真的超脱了贫道的法力,您知道贫道左右不了神力啊……”李召义少有的严肃凝重,掐指算了许久,面色极为复杂地看向姚氏,“毕竟她是跟鬼神打过交道的人,恐怕有灵力护体,如今唯有此法可以对付她……”
他屏退了左右,只将办法悄声告诉给了姚氏。
大殿上仍乱做一团,好在很快庄妍音便在庄振羡怀里悠悠转醒。
只是有些怪异。
她眼眶泛红,目光慈爱地凝视庄振羡,捧着他脸颊道:“儿啊,不可再荒废度日啊。”说完又撒手晕了过去。
庄振羡错愕住,久久不能言语,为帝后第一次这般失神。
李召义来到他身后,忙道:“这是神力附体,有先人通过公主传话。”
原先不信邪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这恶毒公主总不可能说出这么有良心的话吧?
几个聪明地忙跪下齐呼:“请皇上勿再荒废基业!”
管他是不是真的,这才是重点。
庄振羡回过神来,没有斥责臣子出言不尊,而是想起了那个温柔无能,整日只知道以泪洗面的妇人——他的母妃。
他生母只是太后身边的陪嫁婢女,跟太后主仆同心,生子后便将他过继到了无子的太后名下。
那年他玩死了两名美人,是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名媛贵女。母妃正值垂危之际,就是这样捧着他脸说“儿啊,不可再荒废度日啊”。
去年永州水患死了三万百姓,永州竟然成立了起义军,一群山匪带领百姓组装成一千人的军队,想窜他的权。
他甚觉可笑,但也是那次夜里梦见母妃这样捧着他脸,说起这话。
事实上他并不是不想做个好皇帝,他也没什么错啊,而且治国跟宠幸美人有什么冲突呢?
美人的嘴唇它软啊。
美人的腰它酥啊……
庄妍音终于彻底醒过来了。
揉着眼睛,懵懂看着庄振羡:“父皇?”
庄振羡收回思绪,如释重负:“方才吓坏父皇了!”
庄妍音忽然抱住庄振羡脖子,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父皇,有人杀我!”
宴会早早结束,夜色已深。
只是此时原本该是整个皇宫里最冷清的思过居却格外的热闹,这热闹隐埋在无声的寂静里。
思过居便是冷宫,关着先皇和当今皇上后宫里犯了事的妃嫔。
一间刚收拾出来的小屋子里,庄振羡一袭帝王龙袍端坐在一把破椅上,庄妍音便坐在他旁边,因为环境过于简陋,女儿有些嫌弃,但又十分地期待,他伸手揉了揉她小脑袋。
庄妍音方才告诉他,她对被神力附体的事完全不觉,只是在迷雾里瞧见了有人进冷宫,想取走她母妃的血行巫蛊之术害她。
庄振羡素来信这些,也早想找出凶手,悄悄跟女儿来探个虚实。
破旧的木门掩不住外头的冷风,风声自门缝里逼仄挤压,传来如鬼魅般的哀戚声。
向狄按捺不住,眉峰直跳,虽然不知情,但唯恐出什么岔子牵连到他,毕竟这冷宫里还住着公主的母妃,他虽然没把人送进来,但到底还是姚氏送人进来时的帮凶。
他哈着腰道:“皇上,不如奴才出去瞧瞧……”
“现在出去,是想通风报信?”庄妍音搂着庄振羡的胳膊,“父皇,我的宫人尿急我都没准他出去,现在谁都不能打草惊蛇了!”
庄振羡冷冷瞥了一眼向狄。
向狄只得认错,但后背渐渐生出冷汗来。
被庄妍音盯着没法跑路的李召义也在殿中,佯作镇定地掐指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