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及细想,胳膊先被人按住了。
方才还在数步开外的云渺渺在其他人开口斥责之前,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松一松劲儿。
明明是个才到他肩膀的怂包,这会儿倒是睁大了眼,固执而郑重地望着他。
“还请,先松手。”
步清风恰好此时赶至,此情此景,令他分外震惊。
霓旌也上前低声劝阻:“尊上,莫要冲动。”
“本尊又没使劲儿”四下目光审视,他咬咬牙,终是先放开了掌柜。
伏在案头的掌柜却在此时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面色发乌,连带着口吐浊沫,两眼一翻,便滚到了地上!
众人大为吃惊,步清风三两步上前查看,一探其脉搏,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人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犹如当头棒喝,遍体生寒。
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的众人,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片刻前还一脸杀气地将人摁在那的重黎身上。
哪怕只是一瞬间,他么也确确实实看见了此人身上的杀气与暴戾。
虽然阿旌姑娘说过,她兄长本是个温柔体贴之人,但心魔之事,谁能说得准呢?
这样的眼神,着实刺目,重黎刚勉强压下的火气险些再翻上来。
“本我没有下杀手!”几乎是吼出来的争辩,却令众人更为犹疑。
云渺渺蹲下身,看了看转眼间已成尸体的掌柜:“师兄,此人可有什么不对劲?”
步清风拧着眉道:“刚刚断气,不像是曾受过伤,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望向一脸阴笃的重黎身上,续上了后半句。
“此人面色青白发胀,两眼充血,确实是窒息而亡。”
闻言,饶是霓旌都为之懵了懵。
云渺渺的目光也瞥了过来,遭来一记狠瞪。
“看什么!我说了没下杀手就是没下杀手!休要用这等眼神看我!”
“钟公子。”步清风也不愿冤枉好人,但这众目睽睽,此人就死在他手下,说是证据确凿也不为过,“人命关天,还请你给个说法。”
这个节骨眼上,惹事的非天虞山弟子,他已经将话说得十分客气了,若不是看在他曾搭救过他师妹渺渺,这会儿怕是捆仙绳都该在这位“钟黎”公子身上绕三圈了。
阿旌姑娘道明苦处后,他本着求仙问道之人当有的仁义之心,愿相助一二,也信心魔虽在,仍可医。
但今日,着实令人寒心。
他肩负师命,还有同门要看顾,可不是那等听人一句“不是”便信了的愣头。
“钟公子若再如此嚣张跋扈,答非所问,就休怪我的延维剑不客气了!”
“你要如何不客气”重黎将眼一眯,腰间的英招剑已蓄势待发。
他虽答应过那怂包,只要她守口如瓶便不会对这些天虞山弟子如何,但若是他们先不识好歹,他可不介意拿这些仙门翘楚祭他的英招。
一时的僵持,并没有迎来剑拔弩张的下文,几个弟子便抱着刚买回的干粮冲进客栈,高呼一声:“清风师叔!快走!”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动静。
孟逢君探头去看,顿时面色一白。
“清风师叔!那些镇民镇民朝这边涌过来了!”
“什么!”步清风立即来看,就见乌泱泱一片人,正手持棍棒甚至菜刀,怒意滔天地朝这间客栈跑来,其架势,仿佛是冲过来同他们拼命的,“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出去买些干粮回来,怎会!”
那两个弟子吓得冷汗直冒,慌忙解释:“我们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师弟只是问了句这干粮怎么这样硬,那铺子的掌柜便忽然恼了,同我俩争执起来!无论我二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似的,吵闹不休!”
“是啊是啊!”另一人接着道,“这儿的镇民都凶恶得很,不过几句口角,他们竟然竟然召集了整条街的人,要杀了我俩!一路穷追不舍!师叔可得救命啊!”
回想起那些镇民咬牙切齿的嘴脸,他俩不禁打了个寒颤。
多年未曾下山,这凡间的人几时变得如此暴躁了?
“师兄,这可怎么办?几包干粮的事儿尚且如此,若是让他们瞧见掌柜的尸体”言寒轻眼看着那些人愈发逼近,真打起来,万一一着不慎伤着人,回头师门必定重罚啊。
步清风眉头紧锁,回头看了眼重黎,他依旧没有半分心虚认错的意思,倒还有几分恼人的理直气壮。
“先离开这,从后门走,进三危山。”他当机立断,先率众人避开这些怒火中烧的镇民,退入三危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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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朵小白花
这座镇子并不大,但三危山却广员百里,四海百川,也曾有典籍记载此山,数百年前,亦曾草木葳蕤,三伏而不暑,三九而不寒,钟灵毓秀,仙灵汇集。
偏于一隅,岂能窥其全貌,入山岭,而后知其蜿蜒几不可终。
这是云渺渺曾在映华宫藏书阁中翻出的山海录中所述,但与亲眼所见,大相径庭。
凶兽獓靥为祸三危山的传闻,她是晓得的,但这方圆百里,雾障迷蒙,仅仅是站在山脚下,已是草木稀疏,方才经过几座小村落,皆是草木凋敝,断壁残垣,整座三危山,仿佛陷于黑夜中,一旦踏入,便眨眼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