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水榭边见了一面后,她便再不会回来了。
毕竟那时她的口气,不像是还打算与天虞山再有瓜葛的样子。
但转念一想,她好像曾说过,是奉命来给渺渺疗伤的。
“你是来寻渺渺的?”他试探着问。
此时的霓旌刚啃完一只鸭腿,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句,属实听不清。
他扶着额叹息:“食不言寝不语,咽下去再说话。”
说罢,当真耐心地等着她将肉嚼碎了咽下去,灌了口茶,终于能正儿八经地说句话。
“不是。”
她眼中含笑,托着腮,兴致盎然地望着他,一副说笑似的模样。
“我来见你啊。”
“咳”长潋猝不及防地一噎,目露迟疑。
而她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信还是不信,不如说她眼下说的话,连自己都不晓得能信几分。
“想来就来了,魔族不都这般肆意妄为的么?”她笑道,“你要是看不惯,将我赶出去也行啊。”
她俨然一张无所畏惧的嘴脸,眼见着长潋的脸色都黑了,也毫无悔改之意。
“从前是我太执着于你这颗心,如今我都想明白了,你喜不喜欢我其实没必要太在意,世间的缘分嘛,十有八九都是不如意的,强扭的瓜不甜,但要是能掰下来也挺爽的,所以就甭纠结酸还是甜了。”
她倒是忽然豁达起来,听得长潋倒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没听懂?”她咽下一口烧鹅,冲他扬了扬眉,活脱脱的魔头嘴脸,“我的意思是,你的心我不要了,但是人,我还是要的。”
这种土匪腔调到底跟谁学来的!
僵持良久,无论怎么接,这话似乎都尴尬得很。
最终,他也只得将话岔开。
“映华宫中不得开荤。”
“呀,好像是有这么一条规矩”霓旌顿了顿,思量片刻,又突然咬了一口鹅腿,摆明了不思悔改,甚至还斜了他一眼,“但我又不是天虞山弟子,你管我?”
一只鹅快啃完之际,外头传来步清风焦急的喊声。
“师父!徒儿察觉到魔族的气息,好像就在这映华宫中,您没事吧!”
到底同行过一段时日,霓旌对这声音还是有些印象的。
再看长潋,他似是愣住了,捏紧的拳藏在宽大的衣袖下,似是在思索如何答复。
她讳莫如深地一笑,倒是不嫌事大。
“你徒儿喊你呢,不出去看看?”
长潋眸光一沉,犹豫地看着她。
她也不含糊,用刚抓过烧鹅的手一把拉住他的白衣,好好蹭了蹭,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样你就高兴了?”他看着沾着油光的袖子,额上的青筋在崩。
见他板起了脸,霓旌笑得更灿烂了。
“对,高兴得很!走走走”她将他从案前拖起来,这就要出去。
长潋脸色顿变:“你!”
她回过头,嘴角一勾。
“你不是问心无愧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于是转眼,便有了当下这局面。
云渺渺万万没想到数日不见,重逢会如此尴尬,一时间开口不是,不开口更不是。
“你怎么在这?”看着长潋,她都不由得替她捏把冷汗,且不论师父为何没有当场将魔族抡出去,单单这一幕,就尴尬得不知如何以言语聊表。
更不必说步清风的脸色,跟锅底灰糊过似的,只差拔剑相像了。
霓旌见到她,笑得更是愉悦:“今日又给你带了新药,一会儿试试吧。”
“啊嗯。”她顺其自然地应了一声。
步清风的眉都快拧成结了:“你这魔头休要猖狂!”
“我猖狂?”霓旌想了想,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是魔族,应当猖狂些才是。”
说着,她转头看向长潋。
“我饿了,映华宫的碗筷够吗?”
云渺渺不由汗颜,好家伙,这是想留下吃饭的意思啊,居然敢直接问她师父,着实胆大包天。
长潋眉头一皱:“你不是刚吃了一只烧鹅?”
“烧鹅怎么了?”她反问。
长潋默然片刻,叹息一声,转而对步清风道:“今日晚饭多添一副碗筷。”
“师父?”步清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沉思片刻,又补了一句:“莫放葱花。”
第300章 这就是我们的师姐
记忆中,映华宫从未如此喧哗过,也从未如此尴尬过。
步清风将第五盘菜摆上桌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看向正给专心查看文书的长潋的头发打麻花的霓旌,咬牙一瞪。
“那边的魔族!离我师父远点!”
霓旌抬头看了他一眼:“离远点是吧,好。”
说罢,气定神闲地往旁边挪了挪顺带拽着长潋的头发。
“嘶”长潋正看到要紧处,冷不丁被这么一扯,顿时吃痛,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她摊了摊手:“看我作甚,是你徒弟让我离你远些的。”
“那你倒是松手啊!”步清风气得脸发紫。
瞧瞧这混乱的局面,连孟极都远远躲到一边,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云渺渺还是头一回见识到步清风如此暴躁的样子,许是见惯了魔尊横眉竖眼,而今看师兄发火,也能心平气和地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