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昆仑山雏月虽患有不治哑疾,但是性情和善,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曲怀宴上我曾遥遥看过他一眼,面相倒是不错,肖似戏文里的白面书生,鱼落兴许能看上。”
太子清越闲闲看我,问:“你倒是清楚她的喜好。”
“你若跟我长久相处,我迟早也会清楚你的喜好。”
“现在还不算长久么?”
“……我这么说,我在见不到你的充裕的时日里,完全有精力再应付一段姻缘。可惜大晋的李廷玉此时早已作古。”
“李廷玉作古,天枢星君却一直在爻光殿。”
“我眼下不是回不去天庭……好好好,我认错,我说话不过脑子三番五次惹清越不痛快,就罚我唱一段艳曲给清越解解闷儿。”
我等了一会儿,太子清越并未出言阻止。遂大方唱道:花明月暗笼轻雾,
今宵好向君边去。
刬袜步香阶,
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
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
教君恣意怜。
(李煜《菩萨蛮》)
我方唱完,太子清越脸上终于多出一抹悦色。他伸指挑起我的下巴,缓缓笑道:“恣意怜啊……玄光,我知道你向来喜欢在枕下压一些见不得光的,偶尔效仿为之,也算情趣。今儿枕下压的,我猜猜,可是你在旧书铺搜出来的《金瓶》?”
我哑口无言,若是《金瓶》倒好,奈何今儿枕下的却是,呃,内容很健康,但是书名有歧义的《压倒中宫太子》……若论厚颜,我深信太子清越跟我至少有七万年的差距。
夜里睡觉没有梦见青年师父,只梦见妖姑娘。妖姑娘此时看着大约有十五六岁,衣裳虽然朴素,却也遮掩不住姑娘二八年华的美好。她的脾性渐渐没有初时的急躁,步履匆匆,却也偶尔会在脂粉摊前停一停,默默打量小巧的锦盒。
“姑娘,这盒胭脂送你。”
“为什么?”
“因为姑娘喜欢,恰好小爷兜里竟然还有几枚铜泉。”
“多谢公子。”
“眉粉你要不要?”
“公子?”
“哈,姑娘放心,小爷不好姑娘这口,小爷喜欢屁、股再大一点的。”
“那,多谢公子了。”
“不用客气,向来逛完花柳街都是赤条条回去,昨儿老鸨难得善心,竟破天荒给我留下几枚铜泉傍身。
青年爽快清空衣兜,然后打着呵欠一步三晃地往前走。
“公子,我叫离光。”妖姑娘眉目暖意融融。
“离光啊,好名儿,唔,不行,昨夜亏损的厉害,得赶紧回去补补。后会有期离光。”青年大大咧咧一挥手,笑容坦荡。
那青年很爱笑,大笑时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午后微风湖面的粼粼波光,我撇下妖姑娘痴迷地看着他背影,脚下不由自主地一路跟着……
我现下是想不出来太子清越,太微星君,天枢星君的天人模样,所以无法做比,但是我敢打赌,这个青年是我不论以前游历还是如今投胎在凡间见过的最让人过目不忘的……
臂膀忽然被人捉住,我不耐烦地抖落,继续跟在白面青年身后,亦步亦趋。
“疼疼疼疼疼!”
我按住头皮,拧眉扯回青年手里的小辫子。
青年腕间系着一根醒目的红绳。
“……清越。”
太子清越解下红绳塞进我手里,深深地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照例不更。顺便预告一下,真珠的故事我本来打算把男主写的渣一点,越渣越好,但是我看着手里的大纲,姥姥的,好像渣着渣着就跟阿都一样萌了。
第38章 比目
我一早睡醒,颇有些头疼地在被褥间辗转,“离光”这个名字,我似乎听谁提起过,但是,是谁呢?
祁南山,离光,原竟不是我梦里的?
一跟红绳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我趴在床边拾起来,疑惑地在指尖缠绕,鱼落取下的红绳我记得是收在我那件藕色小袄里的,藕色小袄一直压在床头的木箱底下,不曾动过,这根红绳是哪儿来的?
我倒回床上闭目思索。
昨夜的梦似乎有点蹊跷。
梦里还是有妖姑娘,却也有我,也有太子清越。
妖姑娘站在远处默默看着太子清越,太子清越解下红绳越过我的头顶也看妖姑娘,我分明在两个人的眼中看出掰不开扯不断揉不碎的情意,我都叫他们深深感动了。我假装看的是俊美不羁的青年,悄悄捏起裙裾抹去朦胧泪光。
这些时日,太子清越夜夜与我同塌,有时候肢体纠缠言笑晏晏,有时只是并肩躺着,我与他说说天庭的八卦,譬如东海悍妇,譬如长秋宫碎嘴宫娥,譬如天枢星君跟赵越越的暧昧□□,当然,最后这个我是无中生有……太子清越都耐心听着,并没有以往在天庭他向我迎面走来的冷淡疏离。我刻意逗他高兴时,他也会笑得光彩夺目,我总要使劲回忆东海的粼粼波涛,昆仑山的皑皑雪峰,曲怀园里的灼灼桃花,才能稳住心神……
太子清越前所未有的温存亲近几乎磨平了最初我所有不安的揣测。
我读话本,历来最膈应的就是替身这种天雷滚滚的桥段,但就目前的情势而言,我恐怕确实是因为这个像是跟我有些缘分的妖姑娘才在一夕之间荣获中天太子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