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刨开了深色瓷罐周围的泥土后,元月晚终于启出了这只罐子。她用帕子仔细擦去了罐身沾染着的泥土,继而抚摸了罐子,轻声道:“阿柔,姐姐来接你了。”
言毕,一滴晶莹的泪水,跌落罐上。
陈烺微微仰起头,将眼泪逼回,他又去揽了元月晚,说道:“好了,我们回家吧。”
“当年是我求了李若薇,也不是求,算是威胁吧,她的妹妹害了我的妹妹,她心有不忍,我便让她帮我将阿柔的骨灰偷偷带出宫,埋在那株梅树下,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我或许能回来,再带她回越州。”陈烺没有问阿柔骨灰的事情,但在回了靖王府后,元月晚这一回却主动告诉给了他知道。
“这是她应该做的,毕竟他们李家的人,如今都还好好活着。”陈烺说,好像那李家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一般。
元月晚看了他,想起李若薇,她又笑:“其实当年,我看你们还真是挺配的。”
陈烺眉头一皱,才要开口,她就又主动纠正了:“好了好了,是我不该提起这事。”
陈烺静默了一会儿,又说:“你放心吧,她如今过得很好,若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这东宫就该有主了。”
李若薇是个有野心的人,这点元月晚很清楚:“但愿她能心想事成吧。”说着她又瞅了眼陈烺,“只不过在你身上,她却是没能成。”
陈烺原本眉头还皱着的,现在听见她这样打趣自己,反而也笑了,扑过来就要挠她痒痒:“那可不,她要成了,你可不得跟她拼命?”
元月晚一面笑着,一面躲开:“你想得美,我顶多只会跟你算账。”
“那敢情好啊,快来同我算账。”陈烺说着,将她压在了身下。
嬉笑打闹了一番后,元月晚枕了陈烺的胳膊,任由他玩弄自己的头发——他近来总爱这样。
“晚儿,待事情都了了,咱们就去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快快活活过往后的日子,好不好?”他问。
元月晚翻了身,与他面对了面:“好。”她说,笑得眉眼弯弯。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靖王府走失了一个叫婉儿的侍女,遍寻不得。
所有人都说,那就是狐仙幻化的人形,来这世上不过就是为了历个情劫,如今劫历完了,自然功德圆满,飞升上仙去了。
为此,还有人将这编成了话本小说,甚至搬上了戏台。
这故事传得红火,可当事人之一的靖王殿下,却从此一病不起,便更加奠定了这故事的神秘色彩。
而那传说中的狐仙,此刻却走在了西行的路上。
日暮十分,元月晚一行人敲开了一处黄土建造的院落。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分明二十来岁的年纪,却形容消瘦,看着已不止二十来岁。
元月晚看了那一张熟悉的脸,一声“锦云妹妹”,差点就脱口而出。
王锦云也看了眼前的女人,见她半晌都不说话,便有些奇怪,开口问道:“不知几位……”
还是木兰伶俐,她上前说道:“这位娘子,我们路过此地,本想找家客栈歇下,可眼见着天都黑了,这四周也无可过夜的地方,便想问娘子行个方便,与我们一间房,过了今夜。”
王锦云打量了这一行人,领头的是个年轻女子,穿着打扮虽平常,但看这气质,只怕不一般。且她又带了两个婢女,身后有马有车,不是去探亲,便是要归家。
“娘子请放心,只我们主仆三人,有一间房便可。”木兰又说道。
宝儿掏出了荷包,取出几块碎银:“娘子若不嫌弃,先收着做房钱。”
王锦云面上一红,赶紧摆手:“不要钱不要钱,你们进来便是。”她说着打开了院门。
元月晚踏入那院中,借着房里透出的暗黄灯光,隐约可见这个小院落,虽小,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沿着墙边,是一丛才冒了绿芽的植物,或许是蔷薇。
“几位就请将就着睡这间房吧。”王锦云领着她们介绍道,“这里平时被我拿来堆放了杂物,不过各位请放心,我都打扫干净的。”
元月晚踏了进去,果然,这间不大的房间里,堆了一半的杂物,细细一看,都是些书籍器物。
“这些都是娘子的?”她问。
王锦云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先夫的遗物。”
元月晚看向了她:“先夫?”
王锦云垂首一笑:“他去了有几年了,生前没什么可留下的,就剩这些,不值什么钱,可我也舍不得扔,就这么放着了。”
元月晚垂了眼:“是我唐突了。”
王锦云摇了摇头:“几位怕是还没用晚饭吧,我厨房里还有一锅面汤,我去给各位下点面条好了。”
“那便有劳娘子了。”木兰道,又拉了宝儿一道,去马车上搬下被褥来。
屋里就剩元月晚一人,她执了那掌灯,细细看了那堆杂物。她翻开最上面那本稼轩词集,映入眼帘的,便是元月清那手秀美的小楷。
三哥啊三哥,如今可真的是见字如面了。
她正心中发酸,忽听得门口吧嗒一声响,扭头看时,只见一个三四岁大的孩童,正扒了门框,好奇打量了她看。
她放下了书,才要开口去问那孩童话,就听又有人说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快回去。”又见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过来要拎了孩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