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后悔。
哪怕前路遍布荆棘。
他也会手握长剑,一生为她披荆斩棘,只为了,做一个可以常伴她左右的,影子。
第105章 破镜不重圆。
晨曦拂暖, 暮春暖阳将整个公主府染上淡金色。
空中无尘,晨露洗去铅华,只余花香弥漫。
姬珧的眼皮被日光晒得微微发痒, 抖抖索索地颤了颤, 慢慢撩开,露出那双淡薄又柔情的眼。支着身子, 锦被从肩上滑落,她顿觉今日比往常都安宁, 好像少了些什么, 视线一挪, 转眼便看到了枕边的安然放着的腕套。
腕套下撂着一封信。
她皱了皱眉, 纤长肤白的玉腿从被中伸出,垂在脚踏上, 便觉浑身充斥的淡淡的酸痛感如潮水般袭来,头也跟着疼。
但昨夜零星的回忆还残存在她脑中,闪过的温存画面像是在荒原中再次燎起了星火, 一阵阵火热,一阵阵碰撞, 在最契合的紧密相拥中, 感受他的沉迷, 感受他的恶劣, 感受他最原始的野望和热度。
他从没像昨夜一样放肆过, 她早有预感, 那或许是他的告别, 以一种让她不会忘的方式。
姬珧披上衣裳,将腕套放到一旁,拿起那封信, 拆后细细阅过,便攒成团丢了。
再次拿起腕套,她轻轻抚了抚上面的玉贝,唇尾渐渐勾起。
正当她看出神时,外门发出一声轻响,宣蘅领着侍女匆匆走进来,似要伺候姬珧沐浴更衣。
今日无早朝,时辰还早,姬珧抬起头,看着宣蘅,淡淡道:“你三哥走了。”
宣蘅先是一怔,脸上却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姬珧见她如此平静,黛眉轻皱:“怎么,你知道?”
宣蘅低了低头:“回殿下,三哥昨日跟奴婢留了话……”
留了话,却没事先知会她。
姬珧心头莫名有些烦躁,生起了无根的火,她坐在那处,单薄的身子覆上一层锦衣,哪里都完完整整的,偏又觉得好像少了一块什么。
她摆摆手,没有再说话。
人是她放走的,姬珧在跟鹫翎谈判时那么云淡风轻,宣承弈究竟是谁啊?不论他是宣家三郎,还是上辈子与她形影不离的十九,还是有着月柔高贵血统的月上神子,不过就是公主府里一个再低微不过的侍从。
她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有任何不习惯的。
四月初时,林不语班师回朝,朝廷对北境打了胜仗的无冕之师犒劳嘉奖,高嵩炀则留守上原,残破的城墙和边防都需要重新修建,还有一些江氏残党需要清洗,事务繁多,高嵩炀一个人显然也不能胜任,林不语受了封赏便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只不过这次,秦徵涣倒是跟了过来,也没有要走的打算。
涉江王在金宁没有府邸,姬珧把邢家查封的宅子赠给了他,秦徵涣也不嫌弃这宅子晦气,大方收下,非但不因为得了人好处而觉得不好意思,还厚着脸皮想跟她要个一官半职。
前段时间姬珧肃清朝堂,的确贬了一些人杀了一些人,如今空缺不少,暂且无人来填上,想来想去,秦徵涣对敛财如此得心应手,江东地处北境附近却富得流油,全都是他的功劳,便给了他户部一个缺儿,让他先踩踩京城的官场。
云城来信,裴冽已率领云翼军回到了云城。
月柔突然收兵,退守三百里之外,两国边境暂且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据说月柔突然收兵是因为皇族出现了问题,姬珧算着日子,宣承弈如今也该回到月柔了,说不定月柔皇族之乱正是因他而起。
月柔若想对付那个近年来叱咤风云横行霸道的烈火罗国,内部还一团糟终归不行,姬珧也明里暗里跟鹫翎说过,若要宣承弈回去,另一个势力必须从根本上斩断,如若不能消灭对方,宣承弈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但看鹫翎做的选择,也许他已经做好了为宣承弈披荆斩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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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语回京时也将虞弄舟带了回来,因他身上有伤,一路舟车劳顿几乎去了半条命,前几日才醒来,姬珧一直将他放置在清林苑,还未得空去看他。
今日晌午小睡时,她突然梦魇了,也不知是怎么醒的,刚睁开眼便感觉到自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惊出了全身的冷汗。
果不其然,她又开始做那个梦了。
十九在的那段时间,她身边有他陪着,一睁开眼便能看到他或靠着床壁小憩,或坐在脚踏上抱剑闭目,没由来地叫人安心,已经很久不做那个梦了。
只是今日的梦还有些不同。
她梦见她在望玉台上一跃而下,坠入无底深渊,梦见他伸手与她衣袂擦过,而后抱着她的尸体在冰冷的大雨里哽咽。
那都是她切切实实经历过的,没有什么稀奇。
然而方才,她竟然还梦到了虞弄舟的死。
他死了,穿着素白长袍躺在祭台上,身下是沟壑纵横的壁图,似乎画成了一个狼首,他面色惨白地躺在最中央,而那蜿蜒的沟槽中,是鲜艳的红色,煞气阴重。
全都是血。
血的源头似乎还有什么,可姬珧就这样醒了,脑中像是有无数根线条交织,让她苦不堪言,姬珧扶了扶额头,从榻上坐起身。
这一动作惊动了外间值守的侍女,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殿下可是身子不舒服?”
姬珧摆了摆手,从榻上站起来,待稳了身形,她丢下不明所以的侍女,径直去了清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