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珧去抚他的脸:“有没有哪里难受?”
“没有……阿姐,我很好。”
姬珧听他虚弱的声音,眼圈渐渐红了,眼中却不止是心疼,还有无处发泄的怒火,她紧紧抿着唇,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要以身犯险?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
姬珧厉声质问他,与其说质问,更不去说是训斥。
姬恕无奈笑了笑,有些可怜地看着她:“阿姐……我知道你没有他与宁州总兵勾结的证据……可是留着他,我终归不放心,他是我父亲,我是皇帝,若非他做出伤害皇帝的事,否则很难将他杀死。”
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有些力不从心,呼吸也逐渐加快,姬珧急忙去抚他前胸,帮他顺气。
“就因为这样,你就把自己置入险境?”
姬恕缓缓抬起手,拍了拍姬珧的手背,轻出一口气,道:“放心吧,阿姐,我有分寸,这一击不在心脉上。”
“那也差点要了你的命!”
姬恕望着她,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直到姬珧败给他眼中的坚持。
姬恕轻声说:“阿姐,我身体不好了,你要一直看着我。”
姬珧何尝不知他的那些小心思,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住她。
谁都想让她放权,只有他想把她留在身边。
姬珧叹了口气,摸了摸他额头:“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太医。”
没有拒绝便是默认了,姬恕不敢再得寸进尺,他点了点头,看着姬珧离开,门一关,他眸色一变。
“躲着做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就出来说。”
话音落下,次间里忽然走出一个人。
宣承弈背靠屏风,抱着双臂看他:“姬矾死了,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后悔?”
“你说呢?”
“我希望你别有后悔的那一天,然后把过错都怪到她头上。”
姬恕闷声一笑,笑着笑着却咳嗽起来,平复过后,他幽幽叹道:“我永远不会怪阿姐。我也永远不会给任何一个人伤害她的机会。”
宣承弈眉头一拧,不快道:“你为什么。”
姬恕闭了闭眼睛:“不为什么。”
“她是我阿姐。”
门声响动,黑影一闪,消失在屏风后,姬珧带着太医走进来,为姬恕诊治,几日锁着眉头的太医们终于舒展开眉眼,告诉姬珧陛下已经脱离危险了。
姬珧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把自己伤得这么重,我怎么放心回洛州?”人走后,姬珧只剩下满腹的埋怨。
姬恕舒缓气息,道:“阿姐只管放心,京中还有盛太傅坐镇,不会有事的,倒是阿姐你。”
他看了看姬珧的肚子:“听说……你已有身孕,再去前线,还撑得住吗?”
姬珧眸光一闪:“你怎么知道的?”
姬恕垂着眼眸,没有答话,姬珧也不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两个人心照不宣,彼此明白就好。
“阿姐,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孩子生出来,留在皇宫里陪我吧。”
姬珧抬眸看他:“为什么?”
姬恕笑得温和:“到时候烈火罗国一定已经被我们击退了,我知道阿姐想要去云城生活,到时京城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太孤独了。”
姬珧本欲反驳,可他眼神也太过可怜了,反驳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半晌后,她喃喃道:“也不知何时才会赶走烈火罗,这件事,再议吧。”
那场连姬珧都没有把握的战事,整整持续了四年,四年中,西南沿线接连燃起战火,姬珧答应裴冽要让裴老将军安享晚年的承诺,到底还是食言了,当她想要把老将军接回京城时,遭到了裴洵严词拒绝。
他说自己根在云城,永远不会离开这里。
姬珧想要把青琅玉环留给他,老将军也不要。
“他希望公主留着,公主就留着吧,这孩子,为自己考虑的时候太少了。”
老将军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姬珧感觉心上一疼。
姬珧也不再坚持,烈火罗退败之后,月柔归顺大禹,云城再也不用面临敌人入侵,只要能保老将军无恙,是在云城还是在京城,都不是最重要的。
当年魏县活着的小孩,姬珧全送到了积室山,老山长孟鹤龄看到这么多叽叽喳喳的孩子,还有些傻眼,最后,他在山脚下建造了一座学堂,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可入学。
姬珧觉得不够,又把学堂扩建成更大的规模,还在旁边建造了一座供工部和兵部使用的神机营,由佟沅负责。
这个神机营非常耗费钱财,每年都在国库支出一大笔钱,造成佟沅和身为户部尚书的宣蘅极度不合,两个人吵架能吵到姬恕不得安宁。
但是他们也不和离,所以外人不好说什么。
孟鹤龄作为山长,管不了那么多学生,只好让玉无阶和薛辞年过来帮他。
烈火罗从海上离开之前,跟大禹在屿湾最后决战,秋澜临死才知道薛辞年原来一直是姬珧的人,这些年将军大大小小的战役,互相都有伤亡,但烈火罗绝对是伤亡更多的一方,其中的功劳,非薛辞年莫属。
姬珧把薛辞年接回京城的时候,薛辞年已经坐在了轮椅上。
虽然姬珧解救及时,但他还是被秋澜弄残了双腿,连玉无阶也说他再也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