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法落下,纨绔再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得惨叫出声。
姨娘有心要拦,便伸手盖在纨绔背上。谁知员外分明望见了,却丝毫没停,连下落的力道都没放轻半点。
姨娘重重地挨了一记。
因员外没有留情,姨娘疼得厉害,手背也迅速肿得老高,她不敢再拦。只能躲到一旁,对着挨打的儿子掉眼泪,哭着说姨娘没用,姨娘护不住你。
没人能拦,纨绔叫得更惨了。
员外打完了,勒令纨绔去列祖列宗跟前跪着,贵客不走,不得起来;又令姨娘回院子里呆着,把佛经抄个十来遍,修身养性。
姨娘这会儿也不敢撒泼了,怯怯道:“老爷……”
“回去!”员外道,“老实呆着,别出来惹人嫌。”
姨娘哪里知道那几位贵客是认识她的,边惦记着纨绔的伤,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纨绔也被仆从搀走,员外才同丫鬟道:“去告诉夫人,我都办妥了。”
丫鬟依言离去。
厢房内,等候热水的空当,员外夫人正和姜洛几人说这些衣服都是新做的,还没穿过。丫鬟在这时悄悄进入,向着员外夫人微一点头,员外夫人瞬间定下心,又问点心可还适口。
姜洛道:“贵府厨子手艺不错。”
员外夫人道:“能合夫人口味便好。”
不多会儿,热水备好,员外夫人要留几个丫鬟伺候,姜洛婉拒,员外夫人便领着丫鬟们出去,说她就在隔壁,有事唤一声便好。
检查了遍门窗,确定全关紧了,姜洛问赵婕妤:“你刚才听到了吗?”
赵婕妤说:“听到了。”
那惨叫声比村长夫人的还要更响亮刺耳,怕是一整条街全听到了。
姜洛道:“还算聪明,知道没当着咱们的面打。”
赵婕妤说是。
这当面打和背后打,大有讲究。
当面打,那就是表面功夫,故意打出来给她们看,打过就算完事,不会再有后续;背后打,不让她们看见,却让她们听到惨叫,这就表明很看重此事,绝不会轻拿轻放。
“不过他是该好好挨一顿打,”赵婕妤道,“都这么多年了,竟还是没点长进。”
姜洛道:“他要是有长进,也不至于让咱们一来就碰上。”
赵婕妤颔首:“到底是被他娘给养废了。”
诚然,他娘也废了。
再说了两句,几人褪去衣衫,跨进浴桶。
她们又是互相洗头发,又是互相擦背,可算洗去一身的疲乏和狼狈。
再穿上新衣,略作梳妆,请员外夫人进来时,后者望着她们,情不自禁地有点愣神。
这几位究竟是打哪来的神仙妃子……
心知这几位的身份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加尊贵,员外夫人态度更加小心恭谨。她奉承了几句,说午饭已经做好,请夫人移步。又说马车也已经套好,等用过饭,便送她们去城里。
姜洛问:“午后出发,几日能到城里?”
员外夫人答:“路上若不出意外,明晚就能到了。”
倒是比预计的要快一点。
用饭过程不必多说,员外斟酒替纨绔赔罪。饭后再饮两杯茶,姜洛几人便坐上马车,员外和员外夫人也坐上另一辆,欲亲自护送贵客。
这里就要提一句纨绔也上了车。
理由是他先对贵客不敬,这路上得做牛做马请求原谅。
起初纨绔还不愿意。
他都挨了打,又罚了跪,浑身上下疼得路都走不动,怎么还叫他去做牛做马。
然而等他被架着去到马车前,转头望见旁边正坐进车里的穆贵妃,他眼睛顿时直了。
早料到美人梳妆打扮会更美上几分,不承想竟能美成这样!
当即也不用人催,他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对接下来的路程各种浮想联翩,一时竟十分期待做牛做马的日子,连身上的疼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员外和员外夫人哪里知道他别说是洗心革面了,根本是狗改不了吃屎,仍惦记着贵客。只道他终于吃一堑长一智,语重心长地和他说务必要好好将功补过,千万不能再惹事了。
纨绔正臆想着美妙生活,闻言心不在焉地点头。
然后当晚,进了另一座镇子,于客栈落脚,他又是伏低做小给几位贵客当下车的脚踏,又是拎包袱擦凳子,斟茶倒水的,直看得员外夫妻二人暗暗点头,果真是改邪归正了。
岂料纨绔这些举动,全被贵客们看破。
“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明知咱们是他招惹不起的,竟还上赶着献殷勤?”
“这个妾懂!他被穆姐姐美色迷惑,身不由己,难以自拔!”
“……你怎么不说他就是纯粹的傻呢?”
不过看纨绔一副要她们把他当下人使唤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的样子,穆贵妃她们有意叫赵婕妤使唤,最好把人折腾得跪地求饶,以告幼时种种。
赵婕妤却摇头:“妾早就不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了。”
不仅如此,哪怕下车时,纨绔弓着背蹲在那儿,她也连个正眼都不给,兀自手一撑,就跳到地上,极潇洒地抬脚走人。
徒留纨绔抬头,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莫名觉得她那动作有点熟悉。
在客栈歇过一夜,天亮后继续赶路。正如员外夫人所说,他们于傍晚时分,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