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瞧那河边,是在做什么?”点翠问道。
袁知恒轻声道是在敬河神。
这春夏日的江南,喜庆热闹,节庆也多。不几日便是敬嫘祖的春蚕节,到了五月又是龙舟节,六月则是花神节,七夕乞巧节便不用说了……
“河神节是每年的三月吗?”点翠好奇又问。
袁知恒瞧着她好奇的模样,笑了,道:“每月十五都是河神节……”
又道:“咱们去瞧瞧。”
河滩之上,几个领头族长模样的人正在领着族里的人跪拜,案头上放着雄鸡、鲤鱼、刀头肉,一杆子旌旗竖在前头,正迎风呼呼作响。
“献河祭!”河公的声音颤颤巍巍却充满了神秘的威严感。
此时河上一艘筏子出现,上面绑了一个梳着油辫子穿红色裙裳的姑娘。姑娘面上毫无表情,眼神木木的瞧向河面。
几个壮汉上前,将筏子两侧的固定草绳用刀划几下,而后将那筏子用力往江中推去。
“他们在干什么!?”信儿大惊问道。
“献河祭,那女子便是献给河伯老爷的祭品。”蔷薇淡声道。
“可……”信儿大惊失色。
“快去救人!救人!”点翠吩咐着李青山与杜小竹。
“慢着,”袁知恒突然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点翠吃惊问道:“他们在这大祭活人,而相公你可是新任的知府,怎么能任由他们草菅人命呢?”
“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袁知恒叹了口气,负手转身回走。
“我不明白。”点翠犹自不甘,好好的一个姑娘,说祭河神便祭河神了?
“不明白也不要再问。”袁知恒突然有些烦躁,冷声道。
点翠微张着口,眼圈有些红,心中也是十分的委屈,可这次袁知恒却没有来哄她。
上了马车,丫鬟们见夫人闷闷不乐,只也跟着难受。
“夫人,那祭河神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那些个大族自行从族中选出献祭的女子,外人即使是官府也难管的。”蔷薇在杭州府长大,自是明白这里的习俗。
点翠心中委屈,眼睁睁的瞧着那姑娘沉了湖底,还被袁知恒给斥责了一通,虽然蔷薇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心中总觉得难受。
她若还是个普通的妇人,那些大族选年轻女子祭河神,她心中欷歔一番也便罢了,可她如今是这府父母官的夫人,心中早已经代入了这层干系,再看这杭州的子民她心中便就怀了几分悲悯的。
先前她知道袁知恒性情中有薄凉的一面,可今日的他却更甚,似是对这片土地以及上面的人有种某种隐忍的仇恨一般。
想到此,点翠心中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到了杭州府的袁知恒与在京城甚至钱家村的都不一样了。
因着气氛不虞,这本想着接着微服私访的知府夫妇便也歇了心思,直接去了州府衙门。
州府衙门上下一听,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到了,自然是个个到衙门外相迎。
见了面方才知道这位知府大人竟是如此的年轻,甚至他身边的那位夫人脸上竟还有几分未脱的孩子稚气。
这些个府衙之人都是些老人儿了,见到大人嘴上是个没毛儿的小子,这言行上竟有些轻慢了。
“不知大人突然降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府里一个老同知带头,上前禀道:“今儿晚了可这府衙里面内院儿还没收拾出来呢,怕唐突了大人和夫人,还请两位移驾到这附近的酒家,待我等将那内院收拾妥当了再……”
这话儿说的有意思了,待他们收拾好了那内院再从酒家里搬进去,那内院一日收拾不好袁知恒与点翠便得一日住在外头。
点翠抬眼看看袁知恒,这事儿也能忍?
却见他冷嗤一声,携了点翠的手径直走向府衙大门。
“大人,大人……”老同知吃惊不已,他是实在没料到这位年轻的知府会不理睬他的话,直接往里闯。
他使了个眼色,有两个小吏蹿上前来做出要拦截袁知恒的动作,袁知恒一声放肆冷然出口,而后将那两个小吏一人一脚只踹到了门口的基石之上。
众人皆愣住,江南人士擅心机多温文尔雅,即便心中不虞,也不会行此粗暴手段,这位新任的知府大人初来到一言不合便动上了手。那俩小吏都是身材魁梧之人,如今被他踹出去,竟昏倒在那里。
在众人一片鸦雀无声呆立之中,袁知恒与点翠以及众位丫鬟进了府衙大门。
“大人,上面说咱们这位新任的知府大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应是武状元吧?”一个小官员喃喃问道。
那位老同知摸了摸头上的汗,道我哪里知道,不过这位看起来不好惹啊,说完了一脸担忧的往那内院瞧了瞧。
且说袁知恒点翠夫妇二人进了内院,却见非但没有那同知说的失修嘈乱,而是颇有气派,名贵花草,一应器物都颇为讲究,瞧着也不小,比起那京城的状元府都不遑多让呢。
再往里走,便见灯火通明,竟还有丫鬟下人穿梭其中。
点翠身边的几位丫鬟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信儿拦住一个面善的小丫鬟,问道:“你们都是这院里的下人?是谁让你们来了?”
那小丫鬟不答反问道:“各位可是我们家大人邀请的客人?可否报上姓名我好代为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