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莫送了。”蒋贺抬手招了那后边的嬷嬷上前将人扶了,沉声道,“年关将近,突发时疫也是无法预料的事情,好在现下朝廷已经拨了医官下去。只疫情之下,难免动荡,孩儿若是不去,怕是今冬百姓也过不上好年。”
“我自省得的,”蒋齐氏叹了口气,“只你这一去晋城,今年这府里便就又只剩下岑儿陪着我这老家伙,唉……”
闻言男子略一沉吟,片刻才道:“娘说到岑儿,我最近听说他去了枫晚书院。他不想留在军营,我一直逼他也是无用,只既是要改做文官,这半路出家,势必要多些努力。”
“嗯,放心。”蒋齐氏道,“他与我打过赌的,若是今次学考不过,便就老实回军营。”
蒋贺哼了一声:“心不在,来了也无甚用。”
罢了便又一躬身:“母亲回去吧,孩儿这便出发。”
蒋齐氏挥了手,目送了一行人走远,这才搭了黛青往里头走,路上偏头问了一声:“岑儿呢?”
“回老夫人,少爷应是在温书吧。”
“他?温书?”蒋齐氏摇头,“你信他?”
“老夫人这话说得——奴婢没法回。”黛青依言笑着,“奴婢以为,少爷是有心数的人,老夫人该是也明白的。”
“罢了,他能不给老身惹事,已是好的了。”暖阁就在眼前,蒋齐氏想了想,仍是吩咐道,“你送碗夜宵去闻朝院吧。”
“是。”
这一晚很是好眠,秦青醒来的时候,芦苇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见她起身,执了两件衣裳过来:“小姐瞧瞧今日穿哪件好?”
“蓝色吧。”
“蓝色?”芦苇纳闷道,“可是小姐,女学没有蓝色啊,只有白色和粉色。”
秦青这才瞧见她手里衣裳,可不是没有蓝色呢,怕是这一病还没曾好透呢,便就自嘲笑了:“也是,方竟忘了。”
直到进了书院,瞧见那廊上身影秦青才忽然记起,蓝色倒是有的,不过不是女学就是。
蒋岑衣襟上不知何时染了些灰,正挑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就听见清淡的女声:“蒋公子。”
秦青瞧他一眼,也不知那衣裳哪里得罪了他,这人正弹得起劲,闻声便就抬了眼瞧过来,神采奕奕的模样,蒋岑倒很是开门见山:“秦小姐想好了?”
“蒋公子,枫晚书院毕竟是圣上亲赐的牌匾,便是年年学考,所有考卷皆是要送进宫中的,公子让我帮忙,实在有些说笑了。”
“小姐误会了,这道理在下还是懂的。”蒋岑笑起来,“在下也不过是想借小姐笔记抄一抄,想来小姐认真,应是能记下最紧要的。”
说着似乎是又品味了一番,确定道:“在下若是用小姐的笔记,定是能事半功倍的!”
秦青语塞,复道:“你想要拿到什么等级?”
“啊,那要看小姐能帮我到什么等级了。”
这话说得随性,丝毫瞧不出对学考的重视,秦青甚至觉得,他莫不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微微别开眼去,秦青才开口道:“蒋公子,你听说过兵卒跑圈的故事吗?”
“唉?那是什么?”
“听说韩老将军训练韩家军的时候,每日都是要绕训练场跑圈的。这个圈数呢,就是依着具体的将士状态来定的,有时候是十圈有时候是二十圈,但是有一天,将士们却不知道该怎么跑,纷纷愣在了韩老将军的营帐前,你猜为什么?”
蒋岑想了想,很是同情:“我猜他们想挨打,韩老将军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秦青掀了眼皮瞧他,权作未闻,“因为韩老将军说,你们自己跑,爱跑几圈跑几圈。”
“那就跑呗。”
“听闻蒋公子军营里长大的,应是明白,军营最是讲求统一,若是真当各自去跑,便就没了章法。”
蒋岑瞧住她,觉得很有意思。
“所以,将士需要统领给定目标,才能正常行进。”秦青也看住他,“现下我与公子的关系也是如此,公子不给我一个目标,我如何与你计划?”
面前人认认真真与他分析,说话间小小的眉头还是会略略皱起,究竟说了些什么,蒋岑反倒是没留意了,只啧了一声:“那就与你一样吧!你拿什么等级,我也要拿什么。”
“敢问蒋公子,”秦青好笑,“可听说过揠苗助长的故事?”
顿了一下,又道:“或者,欲速则不达,听过吗?”
蒋岑恍然哦了一声,却答非所问道:“秦小姐竟然这般会讲故事,想来以后若是日日得见小姐,也不会觉得闷。”
秦青这便又被堵了一口,瞧见他眼中熠熠的小火苗儿,不明所以,骤然就收回了目光,生硬丢了一句:“蒋公子基础不够,怕是拿不到甲等。”
“太可惜了。”身侧是浅浅的叹息。
然而,以秦青对他的了解,这定也不过是嘴皮子功夫罢了,只是有这般认知的下一刻,自己却是愣了。
她又能对他了解多少呢?眼角余光里,蓝色腾云腰带上仍是束着那枚翠玉,鬼使神差的,便就又开了口,竟是带了些宽慰:“公子努把力,乙等倒是可以的。”
“真的?”头顶轻轻一笑,“那也是不错,劳烦小姐了!”
秦青没有应声,对面也并不在意,只窸窸窣窣地从怀间掏了东西递过来,这次却是个小巧的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