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你报的警?”舒梨问。
虞茵的小身板僵了一下,随后点头。
舒梨冲她真诚一笑:“谢谢你。”
虞茵恍惚般地抬头,眼眸闪烁几下,说:“不用谢我,我不是帮你。”
“也对,你帮的其实是你自己。”舒梨笑笑,“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得谢谢你。”
虞茵没再说话。
气氛稍微停滞了那么一小会后,舒梨问虞茵:“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那个老师教你画画的时候一直占你便宜,你都不反抗?”
虞茵低垂着眸,不知在看地上的什么。
她觉得难堪,觉得无力,“我怎么反抗呢。”
“他不收我学费,让我免费学,如果我反抗了,我会失去这个机会。”
说到这,虞茵突然笑了一下,抬眸看向舒梨。
“姐姐,其实我一点都希望你对我说谢谢,我也没有在帮自己。因为画室没了,老师坐牢了,我也不能再继续学习参加艺考了。”
“你可以去别的地方找别的老师。”
虞茵似是无奈笑了:“如果其他地方的学费能像张老师那里那么便宜,那就不会有今天发生的事了。”
像虞茵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出身,要学美术走艺考,真的很难。
因为这是一条需要砸很多钱的路。
张老师给了一个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会抓住,所以甘愿被骚扰。
可是虞茵最后选择报警,还是因为心底那一点善良和良知。
她知道那晚的舒梨会经受什么。
她不忍心,也无法坐视不管。
长久的沉默过后,舒梨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这就是她今天来见虞茵的目的。
在回去的车上,边寂一直时不时地把目光扫向舒梨。
她坐在副驾上,低头刷着手机,异常安静。
舒梨不是个爱玩手机的人。
所以边寂觉得,她其实是在想事情。
在等红灯的时候,他偏头看她,问:“真的打算每天晚上过来教虞茵吗?”
舒梨的目光几不可查地一顿,然后抬头冲边寂笑:“说话当然算数,怎么都不能骗小孩,对吧?”
“你考虑清楚了?”
边寂神色认真,轻拢着眉,“这不是一时兴起的事。”
“你觉得我是在觉得好玩吗?”
舒梨也忽然变得认真。
她收起手机,换了个姿势坐好,直直对上边寂的眼眸。
“我知道轻重,也知道对于一个想考艺考的学生来说这有多重要。你是担心我会中途放弃而耽误她吗?还是你觉得我会给她一个希望又让她失望?”
好似要吵起来了。
边寂能嗅到舒梨语气里的火气。他摇摇头,说:“我没这样想。”
“我觉得你就是这样想。”也不知是戳到哪一处,舒梨忽然变得有些激动,情绪化起来。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就像以前。
以前她想对他好,想方设法,却总被他误解,被推更远。
确实,她不懂得如何去对一个人好,更不懂如何去爱人。
反正她的付出,没人能看到,没人能理解。
觉察到舒梨的异样,边寂不由得抬起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想去触碰她。
可手指稍一碰上她的脸,就被她转头躲掉。
看起来是真的不高兴了。
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抬头看,已经是绿灯。
边寂只好坐好,先将车开走。等开到路旁,他停下,侧头看着舒梨。
两人就这样坐着,边寂没说话,舒梨也没说话。
在突然到来的沉默中,舒梨意识到自己刚刚没控制好情绪。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
顺顺心神,舒梨伸手,向边寂摊开掌心:“烟。”
似是不情愿地加一句:“我忘带了。”
边寂没给她拿烟。
而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掌心,然后十指收拢,将她小小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
舒梨倏地一愣,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依旧太迟。
边寂已经牢牢握住。
这是边寂第一次握她的手。
不是在床上的那种。
舒梨不解地抬眸,与边寂对视着。
边寂却是在冗长的沉默过后,低着声说了句:“你很善良。”
舒梨忽然半愣住神,好似这几个字,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戳到了她最为致命的地方。
从来没人这么说过她。
别人对她的形容是什么呢,大多都是些古怪、娇纵、蛮横、无理这样的不好的词汇。
她在外人眼里就是这样子的。
从小到大,她也一直这样保护着自己。
她就像只刺猬,浑身长满刺。
譬如此刻,她也习惯性地竖起全身的刺,盯着边寂的脸,捉摸不透情绪。然后笑一声:“哪里看出我善良,我一点都不善良。”
边寂没有立即回答,只敛着眸看她被自己握住的手,小小的手掌,五指纤细。
好久,他才松开,嗓音喑哑。
“一直都很善良。”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在片刻的滞愣后,舒梨收回自己的手,防备性地往靠近车门的那一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