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收房那天,王佳氏自是要第一个改口称“格格”,自称“奴才”,可是却叫侯佳氏给一把抱住了。
侯佳氏怎么都不肯王佳氏这么改口,甚至她还亲自到嫡福晋点额和十五阿哥面前去求,请阿哥爷和福晋准王佳氏不必改口。
十五阿哥也说,难得她如此重情义,况且皇子使女平素也没什么机会走出所儿里去,只在后院这么叫着,倒也无妨,这便准了。
侯佳氏此举,倒也感动了众人,王佳氏当日也是落下泪来。从此伺候起侯佳氏来,更为用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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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屋内唯有她们两个,侯佳氏明艳的脸上,之前的柔弱委屈全都不见,一双眼凌厉如刃,菱角样的唇边挂着嘲弄的笑意。
“她骂什么便由得她去。总归她骂得越狠,阿哥爷便越是疼惜我;我越是委曲求全,阿哥爷便更是不进她的门儿了!”
自从那纸片儿的事儿,阿哥爷就更是恼了侧福晋去,原本还能顾着新婚的颜面,偶尔去她房里坐坐;现如今,便干脆都不搭理她了。
甚而,如今阿哥爷倒是到侯佳氏这边儿常来常往,每一次都不可避免地从骨朵儿的门口经过。
侯佳氏知道,那侧福晋坐在窗内必定是咬碎了银牙去。可是侧福晋的怨气儿不敢向阿哥爷和嫡福晋撒,这便自然都要记在她头上来。
她心里早做好了准备——从当初她被叫去嫡福晋面前,应下这个事儿起,她就已经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她有胆子应下这个事儿,那她就也没什么好怕的。侧福晋的那些责骂,在她眼里,不过是色厉内荏,她才不在乎。
“她痛快在嘴上,可是疼的却是在她的心上……这便是最好的报应了,哪儿还值当我回嘴去?”
王佳氏看了侯佳氏一眼,便也只道,“还是换盆凉水吧?你好歹也刚哭过,倒仔细用热水再胖头肿脸了去~”
侯佳氏妙眸一转,“不,就用热水。胖头肿脸便胖头肿脸,唯有这样儿,阿哥爷见了才会心疼,也才会更厌恶她去。”
王佳氏也怔住,定定望侯佳氏一眼,“你……当真决定如此?”
侯佳氏便笑了,“姐姐你快去就是。我难不成回头还要责怪你伺候不周去么?”
王佳氏叹口气,“可是明儿她见了你那样儿,没准儿更不乐意,这便说不定又要怎么排揎你去了。”
“便是有阿哥爷和福晋护着,可终究她是侧福晋,身份有别,你便总是难免明里暗里要吃些亏的。”
侯佳氏倒咯咯地乐,并不放在心上似的。“姐姐说得对,她是皇上亲赐的侧福晋,我不过是个辛者库的汉姓女……身份上自比不了她,可是并不是说,我就没旁的法子去对付她了。”
“嗯?”王佳氏听得也是一愣,不知侯佳氏的话中之意。
王佳氏听不懂,侯佳氏倒也不意外,缓缓垂首,用指甲拨了拨自己腕上的手镯去。
她只含笑看着那手镯泛起的华丽珠光,也不多说,只在自己心眼儿里荡漾着。
总归此时撷芳殿中所这后院里,除了她跟骨朵儿之外,无论是福晋,还是从前那些格格,都是老人儿;她真正的敌人便只有侧福晋一个。
只要赢了侧福晋去,这后院里还有谁能与她的年轻貌美匹敌了去?
侯佳氏想着便笑了,满眼也映着那手镯的珠光宝气来。
“……姐姐忘了,我也是出自辛者库的汉姓女呢。我者身份跟侧福晋相比,当然是低得很——不过这都是对旁人家说的。在十五阿哥的所儿里,我却反倒能因为这身份赢了她去!”
“她越高贵,我越卑微,我的胜面儿反倒越大!”
“姐姐难道不知道么,咱们阿哥爷的额娘令懿皇贵妃,母家在抬旗之前,也同样是出自辛者库,也是汉姓女。她不但诞下了咱们阿哥爷,更是成了咱们大清生封的皇贵妃,统领后宫!”
“只要看到我这个身份,阿哥爷就会想起令懿皇贵妃当年所受过的苦,他就反倒更会疼惜我呢。侧福晋越是仗恃身份高贵,越是因我的出身而贬低我,阿哥爷只会更厌恶她!且叫她嘴上得意几天去罢了。”
灯影幽幽,看着这样的侯佳氏,王佳氏虽说还有话,却抿住了唇角,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便转身向外去,“那我去打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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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氏出去了,屋里静了下来。
侯佳氏刚变了身份,按例名下是该有两名女子,不过福晋那边还没忙过来,这便只要王佳氏一个人伺候着。
她倒也不急。
她如何不明白,这撷芳殿中所里的女子,除了侧福晋陪嫁进来的两个家下女子之外,全都是福晋的人。
王佳氏的可贵之处,就是王佳氏还没来得及成为福晋的人,反倒是先跟她互相扶持。
所以这屋子里,她还不想早早儿就挤进来个福晋的耳目去,要不她连在自己屋子里说话也都不自在了。
福晋是个多厉害的人,从这次这事儿上她可领教到了。
更何况福晋此时身子是在病中。若福晋还是那个囫囵人儿,那手腕和本事,就更不敢想象了……
侯佳氏转眸,看向自己书桌上摊开着,还没抄完的经卷。
她还得继续练字,福晋嘱咐过,绝不准荒废了。
必须要跟那纸片上的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