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年轻而新鲜的豆子,这会子看起来,有点像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了。
这样的豆子——就算硬吞下了,也没法儿消化。
十五阿哥便眼珠儿一转,慵懒起身,傲慢地点了点头,“好吧。反正爷这么纵夜驰马回来,也真累了。乐得睡个回笼觉去。”
人家说走就走了。
负手而去,衣袂翩然。
快三十岁的人了,任性起来,谁还不曾是个少年呢?
廿廿望着他背影,直到那衣袂翩然的消失在了宫门拐弯处,廿廿才猛然觉察到,自己脸上竟然是挂了微笑的。
十五阿哥、十七阿哥啊,终究是一奶同胞。便是十五阿哥素日自律,可是骨子里何尝就没有十七阿哥的那种潇洒和恣意去?
哪怕只是偶尔才能看见,可是看见一回,倒叫她忍不住乐好一会子去。
心里不知不觉就涌起蓬勃的底气来。
之前的担心,都不知不觉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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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牵着牙青,脚步轻快地往御花园去。
待得长街里没有人的时候儿,牙青被圈了好些天,便想撒欢儿;廿廿也叫心底那股子底气给冲涌得,就也牵着牙青的脖绳儿,跟着它一起飞奔起来。
原本天都塌了,可是因为一人的归来,这长天又那般清澈高远起来。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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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位转身就走的爷,哪里当真会转身就走了呢?
他穿过一道宫门,隔着一道红墙,就是另一条南北长街。
宫墙拢音,他便不需要极力侧耳,却也能听见她那边的动静。
那脚步跑起来的动静,扑腾扑腾,哪里藏得住呢?
他便也笑了,一拢袍子的开褉,将那开禊一角掖进腰带里去,便也与她平行着,撒腿一起奔跑起来。
将满三十岁的人,上一次这样撒欢儿的狂奔,已是恍若隔世。
此时如若天上能在这紫禁城上空放飞一只纸鸢的话,那纸鸢便必定能看见,隔着一道红墙,两个人一头狼,脚步如飞,笑意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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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190、我就知道是你!
190、
今儿心情好,长街里也如随了她的心意一般,没人!
倒叫她得以恣意牵着牙青,这一顿的疯跑!
停下来想想,也是,此时圣驾在热河呢,京里的王公大臣们都跟着走了,宫殿监、銮仪卫、侍卫们也都跟着走了,宫里的人自然少了。
这大六月里的,皇上不在,那些太监们乐得偷懒打瞌睡去,才不出来站规矩。
廿廿停下喘口气儿,捋一捋被风吹乱了的鬓发。
然后伸手去拍拍牙青的头。
“没事了……他回来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隔墙有耳。
十五阿哥在红墙那边咬牙切齿地认真想了想,要不要借着这事儿叫牙青吃一点苦头呢?
——都因为它,可叫他生生吃了好几年的苦头呢!
不过如今想起来,当年心底里有多不是滋味儿,眼前的这心下就有多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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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到了御花园门口。
廿廿还是有点小小的紧张,深吸口气,敛了笑容。
又拍拍牙青的头。
这一次是鼓励,或者也是小小的——期盼。
一切真相能不能查明白,待会儿就都要看牙青的表现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而这一次,是“解铃还须系铃狼”。
廿廿冲牙青“嘘”了一声,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嚼子来,给牙青戴上。
牙青委屈地直呜咽。
廿廿轻叹一声,“我知道牙青不会随便咬人的……这不是要惩罚牙青,是为了一会儿给你洗清冤屈用的。你乖啊,回头给你偷肉吃去!”
廿廿躬着腰,紧紧拉着牙青的脖套,一人一狼鬼鬼祟祟地躲进花丛里去,蹲下。
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十五阿哥在后头,同样鬼鬼祟祟地跟着进来。只是他知道狼的鼻子和耳朵有多灵,他不敢造次,隔着相当地远。
幸好这会子牙青被廿廿紧紧控制着,牙青也预感到了前方有什么紧张的事儿即将发生似的,这便倒没发现后头的十五阿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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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花丛那边终于传来些动静。
最先传入耳鼓的,是一个少女清甜的笑声。
一听那声音,牙青就紧张起来,身上的狼毛都扎撒了起来。
廿廿忙安抚牙青,示意它忍耐着。
十五阿哥拢目去瞧——
走进来的是两个人,一个声音的主人,那位少女;而另外一个人,可不是绵偲是谁?
一对少年男女,直如璧人一般,并肩而行,不是喁喁耳语。
少年温和,少女甜美。
真是一幅美丽的画儿。
十五阿哥却不由得皱眉,远远去看廿廿藏身的方向。
他心里一阵嘀咕:她这是干嘛来了?难不成——是带着狼来——捉,啊就那个奸?
哎哟,那如果真是的话,那岂不是她心里还是有绵偲的,这才看不得绵偲跟旁人在一处了?
方才那还飞扬着的欢喜,这一下子就掉进冰窟窿眼儿里去了。
十五阿哥心下这个五味杂陈,甚至有一点后悔要跟来。
更甚者……都有点后悔纵夜驰马,为她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