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反倒释然一笑,“便别难为她了,不来便不来了。”
对于四公主为何不来,諴妃心下自然跟明镜儿似的。只是諴妃当然不能再提旧事,不便当着廿廿的面儿说四公主不将这位新皇后放在眼里。
諴妃只得避重就轻,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四公主的婚事也耽搁了。倒没见皇上为四公主的婚事定个准时候儿……”
廿廿便也跟着叹口气道,“一来,今年永定河决口,赶上几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水灾,朝廷赈灾的银两、米粮都是几百年来最多的一回,故此便是为公主们预备嫁妆,也不便都赶在今年了。”
满人都重视闺女,都是厚嫁,嫁妆里是要将女儿来日所需的所有东西都陪送上,连锅碗瓢盆、筷子烛台全都一应俱全,故此是一大笔费用。更何况是公主呢,陪送的不仅仅是这一大笔的物品,还要陪嫁人口,以及朝廷要给建一座公主府的。
“二来么……”廿廿也是摇头,“四公主那个婆家,也实在是不争气。她那个公爹朋素克林沁,原本是土默特右旗的固山贝子、管旗子扎萨克。前年因为一件涉及七条人命的案子,叫七额驸拉旺多尔济给写本参奏了,皇上一气之下,将她公爹的固山贝子给革了,也不准再管扎萨克了,赏个四等台吉对付着。”
四等台吉是蒙古爵位里最低的了,也轮不上旗里什么差事,不过是个闲散的,给一份儿俸禄,权当过活的。
“饶是如此,这个朋素克林沁还是不知警醒,结果去年又因为苛待属人,结果被属人屡次控告……皇上去年闰四月间,将他仅剩的四等台吉也给革了,且不准他再回土默特部去,而是给圈在热河了。”
“连着两年,朋素克林沁的爵位从固山贝子、管旗扎萨克,到彻底没了爵位,还被圈在热河了……这样的时候儿,皇上又怎么将四公主嫁过去呢?”
好歹四公主也是固伦公主啊,还是皇上唯一的固伦公主,这么嫁过去了,皇上的脸都没地儿搁了。
“可是四公主的指配是早就定下的,自不能改。故此皇上也唯有再将婚事往后延一延去。”
諴妃无奈地笑笑,摇摇头,挑眸看一眼廿廿,欲言又止。
廿廿点头,“我便并未时常到你宫里来,可是你宫里的情形,我也并非猜想不到。”
三公主和四公主,本是前后脚指的婚。可是三额驸和四额驸的情形,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三额驸家的爵位是郡王,四额驸家的爵位却只是个固山贝子。
三额驸这些年一直都在御前行走,人品端正,颇得人望;可是四额驸的父亲,连年获罪,又为人苛刻,别说蒙古王爷们不待见,就连皇上这几年也越发地厌恶他去了。
这些事儿四公主自然都是心知肚明,她还要跟諴妃和三公主住在一块儿,见天儿心下藏着这些事儿,怨气自积得满了。
终究她才是固伦公主啊,按说她原本应该比三公主嫁得更好去才是。
“且由得她吧。”廿廿握握諴妃的手,“她若只这么不见人,只自己憋着气的话,倒也罢了;若她还敢跟你闹起来,那我便给她再换个养母去就是,总归不能叫你今年一边预备咱们三妞的婚事,一边还得为她操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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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回储秀宫去了,諴妃与三公主母女相对。
三公主拍拍手,双眸晶亮,“……我到东屋瞧瞧去。”
諴妃忙给拉住,“她现在必定在气头儿上,你又何苦这时候去捅她这个马蜂窝?”
三公主便乐了,“原本我还担心等我出宫了,额涅要一个人见天儿对着她,还不得受她的气去……这下可好了,皇后额娘的话可给了我定心丸儿。我索性叫她闹开,趁着热闹,就将她打发给旁人去了!”
这些日子来,三公主一提要下嫁就红眼圈儿,内里的缘故就是因为她放心不下諴妃,舍不得她额涅去。
四公主那是个什么小性儿的,若她不在宫里了,如何忍心叫她额涅一个人对着四公主去呢?
諴妃却也还是皱眉头,“皇后是这么说了,可是……你这会子都要成婚了,若还惹着她,倒也不好。”
三公主掐着腰乐,“若是往常,我自能忍就忍了。一来她是固伦公主,二来孝淑皇后额娘不在了,她既跟咱们一起住,咱们好歹也得憋两口气去。”
“可是就是因为我成婚在即,现在我便是闹腾什么,汗阿玛都不至于责怪我去,故此我才更要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动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固伦公主去!”
三公主的性子一向飒爽,说干就干,虽说諴妃不放心,她还是劝慰好了,然后挽起袖子就进了东配殿。
——虽说諴妃是三公主的本生额娘,且三公主是姐姐,可是三公主都只能住西配殿,得将地位更高的东配殿让给四公主去。
一进东配殿的门,三公主这口火气就冲出来了。
“王妈妈何在?”三公主进门儿,先喊王氏。
王氏刚换好衣裳,重新梳了头,听见三公主叫,赶紧迎上前来,“哟,三公主这么急着叫奴才,是有何吩咐?”
嬷嬷们不同于官女子,一来年岁大,二来各自也都是内务府世家的媳妇,三来不少当年就是小主子们的乳母,曾有养育之恩,故此便是皇子公主们也都对嬷嬷们颇为敬重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