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实在躲避不开了,只好冲着四喜一顿打躬作揖的,“哎哟,喜总管您快请起吧……我当真不是那个意思。”
廿廿在旁冷眼瞧着,这才缓缓道,“四喜啊,瞧瞧,你的罪过你明公爷算是不肯饶恕了,那你光这么跪着也没意思。”
廿廿冷冷抬眸,“……那你就到敬事房跪着去吧,自己上宫殿监领个罚。宫殿监的督领侍他们问起来,你便一五一十地都说清楚喽。至于你究竟该领什么罪,叫他们来议,也不用报我了,议完了直接报了内务府就是。”
四喜痛痛快快地领命,“嗻!奴才这就去!”
四喜手脚麻利,原地膝盖一滴溜身儿,起来就走,便是明安想拦着,竟然都没拦住!
只能瞧着四喜的脚步越走越快,明安望向廿廿,都快哭了。
“皇后主子,您快叫喜总管回来吧!奴才绝没有此意啊……”
廿廿掌心在手炉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煦煦的暖意,“瞧你,这不是糊涂了么?是你说不喜欢我派太监回家里行礼的。你既这么说了,我也总归不能怪你,毕竟你在御前行走还不满一年,自对于宫里的规矩还没那么清楚。”
“宫里的规矩啊,内廷主位便是有什么事儿要往母家去的,贺寿也好,问安也罢,又或者是赐奠……都只准遣宫里的总管太监、首领太监的去办,没的遣官女子出宫去的理儿。”
“咱们家呢,也自是世代勋贵,这两百年来从没断了过从宫里接恩赏、赐奠的,按说自然该明白这个规矩。没人敢犯了这个规矩去,也自然没人敢自己起个炉灶,寻个旁的由头去……没的叫人笑话。若是小门小户的,从未接过宫里恩赏的倒也罢了,可咱们这样的家世,自是不能丢这个脸去。”
明安的脸火烫火烫的,就差没想寻个坑儿钻进去。
廿廿瞟他一眼,叹口气道,“如今咱们家交到了你手上,你是大宗公爵,你便是咱们家的家长,你说的话、办的事儿,代表着咱们家的颜面。我为中宫,又岂能不顾着咱们自己家的颜面去?你说了什么,便是不合宫规的,我也还得替你遮着掩着,尽可量地周全着。”
“故此,那我就只能说是四喜有罪,该打该罚的都是他这个奴才!——我总不能说是我母家大宗的公爷吧!”
廿廿冷冷瞪明安一眼,“便是你明安自己个儿丢得起这个脸,我还丢不起呢!我总不忍心叫外人笑话儿:我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一门,世勋至贵,如今怎么会出了这么个不懂规矩的大宗公爵去!”
明安额角涔涔汗下,赶忙跪倒请罪。
可是他自己心下也还是有些糊涂,今儿不是来说月桐的么,怎么绕在四喜这个死结上算是解不开了?
他更担心的是,四喜这一到敬事房(敬事房就是宫殿监的“行政办公室”)去请罪去,还要宫殿监的那些大总管们一起来议罪,那自是所有的太监都知道这事儿了,尤其是宫殿监那些大头子们!
这一闹,还不得叫大太监们都以为他明安将太监不放在眼里啊!
“奴才知错了……还请皇后主子责罚。奴才、奴才只是想着是祭祖,这便是替祖宗们着想的……”
廿廿叹了口气,“你是我自家人,你说我若责罚你了,在外人眼里,我不也还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明安啊,你递牌子进宫见我,却是要给我送这么一个自己打自己脸的事儿,是么?”
明安惭愧得伏地碰头,实在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解释了,总归是怎么解释怎么乱。
廿廿摆摆手,“算了。今儿这事儿是从年下祭祖起的,你又说了是替祖宗们想的,再者你这公爵也是从祖宗们那儿世袭来的……这事儿既然总跟列祖列宗们联系在一块儿,我便也不好怎么责罚你去。”
“今儿的话就说到这儿,你便也退下吧。我也烦了,不想再听你多说一个字儿去。”
“至于年下祭祖的事儿,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还是叫四喜去……你若不爱见他,那等他到的时候儿,你赶紧寻个由头避开了就是。”
廿廿说完,冷冷吩咐,“五魁,替我送送你明公爷。这宫里的门槛子都高,瞅着他走稳当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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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造个灰头土脸的,出了储秀宫,自己挨着红墙站了好一会子。
脑子乱,他得捋捋。
这事儿原本妥妥的,他也没说错什么话吧?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来?
他没敢直接回去见王进福,怕这会子脑袋乱,话再说不明白了,他便先溜出了宫去,回家先歇了一个晚上。次日才又进宫,来找王进福。
王进福等着明安回信儿呢,原本以为昨儿就能得着准信儿,可没想到竟耽搁了一天。
王进福见着明安,这脸上便有些沉。
“明公爷是大忙人,老奴却是个闲的,明公爷尽管叫老奴多等几天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进福原本也是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那月桐再是个高傲的主儿,可是在主子们面前也终究是个奴才。只要皇后主子发话,那月桐就必定低头!
在他看来,明安终究是皇后娘娘母家的大宗公爷,听说当年皇后娘娘之所以能以微末的六房的出身,打败了其余各房那些高贵的格格们,得以顺顺当当地挑进宫来给十公主当侍读,然后才借以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中宫的位置上来,都是因为这位大宗公爷的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