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招架无力,眼见着要落入下风,却在电光火石间,倏地将江月旧拽到了身前,作为挡箭牌。
顾言风持剑挥斩之际,瞧见少女惶恐着闭紧了眼,睫毛轻颤,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滞下来。
一如那日月下初见。
比脑子转的更快的,是男人急转的手腕。
顾言风握着剑柄的手掌迅速发力,刹那间调转剑头,朝向自己。
与此同时,夏人疾将鸳鸯刀塞进江月旧手里,然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狠狠向前捅去。
事发突然,男人只顾着收剑,尚未来得及防范,胸膛上便被砍了一刀。
江月旧睁眼,哽咽着松开手。
鸳鸯刀“哐当”一声摔落在地。
这一刀并不很深,伤口见了红却发了疯似的往四周扩散而去。
顾言风不自然地轻咳,喉结滚了滚,还是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
夏人疾徐徐站起身,“昨儿江姑娘给你下的可不是什么软筋散,而是正正经经的毒药,唤作赤吻。”
他一脚踩在鸳鸯刀柄的鸳鸯上,笑得阴鸷,“此毒无色无味,存于体内亦无害。只是一旦受了伤,见了血,便如吻痕,蔓延全身,直至鲜血流尽而亡。”
顾言风垂眸,以剑撑地,跪跌下来。
原来江月旧不是来安慰自己的,而是想要他的命。
“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这是毒药……”
少女踉跄着伸手去扶他,却被男人漠然推开,险些再次栽倒。
顾言风勉强站立起来,从怀里掏出坤地参刃,慢慢走向暗室墙壁上空缺的一块凹槽处。
“事到如今,你还心系着旁人,着实叫人感动。”
夏人疾不阴不阳地嘲讽着,果然见男人不出四五步,便再次倒地。
只是这次,顾言风再也没能睁眼醒过来。
“曲雀前辈勇敢善良……你比你娘差远了……”
“你说什么?!”
顾言风薄唇翘了翘,哪怕气若游丝,语气依旧轻蔑,“麒麟血……你娘宁死也要留给你……只可惜……你未长成她所期望的样子……”
空辜负了,做母亲的一番心意。
男人说完,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那双修长的手臂重重滑落在地。
少女抱着他血痕遍布的身子,眼尾红的像极了浮屠花瓣。
“顾言风……顾言风你醒醒……”
江月旧的眼泪一串串落下,砸在男人的手背上,然后悄无声息地又掉进尘土里。
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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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风临死前一番话,激得夏人疾心潮难平,脸色也涨的通红起来。
“你这盗贼,死了还要诓骗人……”
“住嘴!”江月旧抹了把眼泪,恶狠狠道,“我只当你是可怜之人,错将顾言风当作杀母真凶,殊不知,你的母亲最后竟是为你而死!”
“你骗人!你们都在骗我!”
夏人疾捏紧了拳头,青色的血管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肌肤表层,爆裂开来。
“你说你体质特殊,其实是有麒麟血护身。否则,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结界?”
“满口胡言,接下来我就送你上黄泉!”
少年说着,捡起地上的鸳鸯刀,直直砍向江月旧。
后者在地上翻滚一圈避开,想到顾言风最后欲将坤地参刃归位,猜测定是有什么说法,遂伸手捞过木匣子,奔向墙壁凹槽。
“你也想做救世主?那得看看有没有这个命。”
夏人疾抬手一掷,一柄鸳鸯刀飞旋而去,准确无误地扎进江月旧的肩胛骨处。
少女发出声闷哼,当下跪跌在地。
眼见夏人疾要将另一柄鸳鸯刀也砍向师妹,亓玄木也顾不得调息内力,腾起一掌,直劈向他的脖颈。
后者早有防备,偏头避开,反扬起一脚,将男人踹出数米远。
亓玄木内力只调息了不到三成,甚至连半个身子都是麻木的。方又挨了踢,登时觉得胸腔憋闷着喘不上气来。
江月旧更是没好到哪里去。
肩胛骨处传来钝痛,整个后背仿佛遭利斧劈开,痛感逐渐向每一寸肌肤扩散。
她双膝立起,趁二人缠斗间,半跪半拖着身子挪到了墙壁边。
少女一手撑石壁,勉强抬了抬身子,另一手顺势将坤地参刃塞进凹槽中。
法器归位,暗室四壁发出阵阵轰鸣巨响。
“该死的……”
夏人疾见状,眼里戾气滔天。
他脚步凌厉,瞬间就跃到了江月旧身后,然后不由分说,手起刀落,剩下的一柄鸳鸯刀便贯穿了少女的胸膛。
“师妹!”
江月旧应声睁了睁瞳孔,低头瞥见艳红的刀尖砍进自己体内,仍有恍如隔世之感。
亓玄木目眦欲裂,几乎是本能地斜踏石壁飞身而起,迎面将夏人疾踢翻在地。
力劲之大,竟叫他翻滚着一路撞到墙方停了下来。
男人脱力似的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按住江月旧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
“师妹……你,你再撑一撑,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这儿……”
江月旧微微眨了眨眼。
她好像看见师兄身后,有一道奇异的光彩。那道光里边,赫然就笼着个金匣子。
少女指尖动了动,可怎么也无法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