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的少年,多可怜啊,好不容易逃脱追杀,要是在她这里出事了,她怕是会难受一辈子。
碧荷不好再劝,可是看着高韶兰这副仓促间出来,不及梳妆,披头散发的模样,总觉得不妥。于是道:“那公主总要回去梳妆,打扮一下再过来。”
只有他们这些近身仆从,倒没什么。一会儿邹大夫来了,总不能也是这般模样。
高韶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头发没梳,迷茫的点点头,由碧荷扶着站起身,才刚要走,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高韶兰震惊地回过头,只见榻上的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漆黑的眸直直地看着帐顶。
他眉头紧蹙,目光锐利,里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竟一点也不像她这几日认识的温润少年。
第九章
高韶兰愣住了。
自己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握着,他看起来刚醒,还没从刚刚的噩梦中回过神来。高韶兰竟有些不敢惊扰他,过了片刻,才放轻声音,试探着叫了一声:“阿肃?”
萧执回过神来,眸色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转目看向高韶兰,有些疑惑,“……姐姐?”
兴许是因为发着高烧,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说出来他自己都愣了片刻。
高韶兰复又坐下来,看着他轻声道:“你发烧了,邹大夫一会儿就过来,现在先歇着吧。”
“好。”萧执应道。
高韶兰又轻轻地动了下自己的手腕,萧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手指。
高韶兰道:“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萧执嗯了一声,看着她离开。
等人走了,刘有蹲在榻边,兴奋道:“俞公子,您总算醒啦。”
萧执转头看他,这一下就使得他额上散热用的白巾掉了下来,刘有连忙伸手接住,嘿嘿笑了一声:“公主听说您病了,立即就赶过来了,还连夜让红玉姑娘去请邹大夫。俞公子,您可真幸运啊。”
萧执没有说话,兴许是因为烧得厉害,他觉得脑子混混沌沌的,还有些发蒙。
刘有逮着个机会就絮絮叨叨,夸个不停:“我们公主向来心善,附近村子里,哪户人家缺钱少药的,若求到公主面前来,公主都会看着帮衬一二。我听说你也是被公主救的?你能遇上我们公主,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萧执怔了片刻,扯起嘴角笑了笑。
确实是这样,当时若不是遇见她,哪儿还有自己这条命。
“嗯,她很好。”萧执轻声道。
好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就像她刚刚坐在这儿时,身上的那缕馨香。很淡,她离开了,馨香就散了。
萧执有些困倦,半阖上眼。
过了一会儿,高韶兰又推门进来。萧执顺着声音看过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想了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她和刚刚在这儿时的差别。
原来她刚刚在这里时,头发都是披散的,没有打理。而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高韶兰向他走来,温声问道:“好些了吗?”
萧执静静地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
“渴了?”高韶兰从一边的案上拿起瓷杯,倒一杯白水,“要喝吗?”
萧执:“嗯。”
刘有连忙扶起萧执的上半身,在他后面垫了个软枕,从高韶兰手中接过来杯子,凑到萧执唇边。
萧执垂眸看去,顿了片刻,伸手说道:“我自己来吧。”
他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以为高韶兰会亲自喂他喝水。
约莫等了快一个时辰,邹大夫才带着小药童鱼繁、背着药箱赶到,一进院门,就吹着胡子嘟囔道:“大半夜的把人叫醒,还让不让人睡了!死丫头,你快给我出来!”
一旁的红玉瞪眼:“你怎么能这么叫公主?”
邹大夫哼道:“扰人清梦,还说不得了?”
红玉还要再说,却只听房门一声吱呀,高韶兰快步走出,拽住邹大夫的衣袖就往萧执的屋里引,口中说道:“阿肃半夜发热,若不是不得已,也不想惊扰邹老,还望邹老多多担待。”
高韶兰力气很大,邹老被她这一拽,只得踉跄着跟着她走,“哎哎哎哎,你慢点!我又没说不给他看,真是……”
这一对主仆,怎么一个比一个野蛮!邹大夫回想一下半个时辰前,自己被那个叫红玉的侍女从床上拽起来,硬拉着往山下赶的惨痛经历,一时恨的牙痒。
“我夜里从不出诊,方圆十里,哪个不知道我的规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晚就是你父王在这儿,我也不看!”
“好好好,我知道难为邹老了。”高韶兰说着赔罪的话,脚下步子却没停,她想着安抚邹大夫的法子,试探问道,“我就要回王都了,宫中医署里存着许多书,其中有不少都是孤本。等我回去之后,誊抄几本让人给你送过来行吗?”
邹大夫一听这话,顿时就不气了,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这个好!你等着,等我一会儿给你列个单子,你照着我给你的单子抄。”
“好。”高韶兰不由莞尔,引着邹大夫进了屋。
萧执正半躺在榻上,闭目休息,听见声音,他才抬眼看过去。
邹大夫收了玩笑神色,严肃起来,坐在榻边,摸上他的脉,问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两下相克,激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