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有人敲门。
春香道,“进来!”
木制的排门轻轻被移开,进来个肚大腰圆的中年男子。
他确实挺胖,却一点也不显油腻,头上包着布帽,肩上打着布巾,双手端着托盘进来,“在下是富贵楼的大师傅卢安为贵客送餐来了。”
声音倒是与众不同的尖细。
如锦认认真真地瞅了卢大师傅半天,实在是没有法子将他与记忆中安插在富贵楼的属下联想起来。
也许,只是巧合吧。
期待被浇灭,紧张化为惆怅,她连声音都低落许多,“多谢你了,放下吧!”
卢大师傅端着托盘的手却在颤抖。
他细语柔软,“这盅桃花酿是在下亲手所制,只取新开的嫩蕊,只用上清涧的泉水,三酿而得。还请贵客尝尝是不是您要的那个味儿?”
不知为何,言语里竟隐约可见哽咽之声。
世间的三十年,是无比悠远而漫长的岁月。
而对于如锦,不过只是两天前,她的味蕾清晰地记着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喝的酒是什么滋味。
手上夹的每一筷,都是熟悉的味道,甜度鲜度咸度,甚至连酥皮的厚度都一致,口味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好一些。
桃花酿,自然也和从前一般无二。
虽说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人,但能吃到想要的滋味,此番也不算白来。
如锦还是满意地笑了起来,“真好吃!”
卢大师傅恭恭敬敬地立在一侧,一直等到如锦将三盘点心都吃完,这才不得不起身要告退。
他一步三回头。
如锦目光动了动,“大师傅,您的酒卖吗?”
卢大师傅忙道,“贵客若是喜欢,打一壶带走便是,难得您喜欢我的手艺,谈什么卖不卖的,赠与有缘人罢了。”
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马,带这位客人去我屋子里取一瓶桃花酿去。”
竟是要支开春春。
春香十分警觉地看了如锦一眼。
如锦笑着摆了摆手,“春香,那你就跟这位小师傅去一趟,顺便打包两盒你爱吃的带回去,再结个账。”
她望向卢大师傅,“恰好我问问大师傅这翡翠白玉蒸饺的馅料有什么讲究。”
春香无奈,只好跟着那叫小马的伙计出了去。
如锦开门见山,“大师傅是有话要对我说?”
卢大师傅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红的,“贵客与在下的一位故人生得好像,乍见之下,不由让我想起了从前。一时感慨,叫贵客见笑了!”
他顿了顿,“在下卢安,有一个小名叫小杆子不知道贵客可曾有过耳闻?”
小……小杆子?
如锦的脑海中一阵“轰轰”作响,“你是小杆子?你怎么那么胖了?”
脱口而出的话,让卢大师傅兴奋不已,“贵客果然曾听说过我?”
他就说嘛,一来就将菜单上没有的三十年前的菜点上,还全部都是庆阳郡主喜欢吃的东西,这绝不可能是无意为之。
所以他非要自己亲自上菜探探究竟。
这一来可好,点餐的贵客与郡主生得六七分相似,只不过过于纤瘦了点,倘若再胖一些,那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庆阳郡主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会是巧合?
世人都道庆阳郡主在三十年前就过世了,可他小杆子身为郡主身边第一小太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过郡主的尸身。
比起郡主已经不在人世,他更愿意相信这是郡主使的障眼法或者恶作剧。
郡主只是厌倦了京都城奢靡繁华的生活,假死脱身金蝉脱壳,从此云游四海去了。
而眼前这位小姐的出现,似乎就印证了他三十年来的执念!
第19章 金甲令尚在
如锦目光复杂地点头,“听说过。”
三十年过去了,曾经骨瘦如柴的小杆子如同发糕一样胖了两三倍,确实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过仔细分辨,还是能从这张圆如满月的脸上看出昔日贴身小太监的眉眼来。
原来,小杆子的本名叫卢安啊……
她万分感慨地道,“你怎么会来富贵楼?沈福呢?他怎么不见了。连仲春和仲秋也不在。”
沈福是从前富贵楼的掌柜,也是庆阳郡主的暗桩,仲氏兄弟则是郡主拨给沈福的护卫。这酒楼明面上的靠山是当时的礼部侍郎楼千远,事实上,楼千远也是她的人。
没错,富贵楼是如锦自己的产业。
听到熟悉的名字,卢安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沈福死了,仲春和仲秋也死了,偌大的家里,没剩下几个人了!”
他擦了擦眼泪,哽咽着抬头,“您……您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打这个络结?”
如锦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给卢安系上,“这是我刚在倩宝阁买的小玩意,随手打了个络子系上了。你喜欢,就送给你好啦。”
她笑着望向他,“我叫如锦,慕如锦,是临安侯的长女。”
卢安的脸色顿时凝滞了,“如……如……”
如锦,是庆阳郡主的闺名,这位小姐果然与郡主有关。莫非……
他目光一亮,闪着无尽的期盼,“或许……”
如锦打断了卢安的问话,“小杆子,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也不愿对你撒谎。所以请你不要问我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