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却也只是她以为。
陈斜就像蛇打七寸的过路人,一招就拿捏住命脉,让她无法继续造次地靠近。
那就退回安全距离。
悬崖勒马是好事儿。
自那天后,何缈就很少在学校见到陈斜了。
这个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两个独立的个体,若是没了想要见对方的主观能动性,要说剩下的高中生活再也不见,都有可能。
而概率论,又让一切充满可能。
两人还是碰上了几次。
只是,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彼此都各走各的,毫无交流。
何缈心里渐渐憋了一股气。
她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没法彻底不在意。
这么些年,她鲜少在某个人或某件事上倾注或耗损太多感情。因为她具有太强烈的自我认知感,她知道自己一旦一猛子扎进某个人或事里,基本很难抽身而退。
她是理智的,如顾城所说,为了避免结束,索性避免了一切开始。
她又是感性的,譬如,在陈斜这个人间巨坑上,她从一开始遇上,似乎就没太动用过自己理智的细胞,人还没警觉,就跳了下去。
现在,这个巨坑想把她拱出来,为达目的,甚至直接往她陈年伤疤上面拱。
把她拱得窝了火、受了气。
然后吭哧吭哧就想往坑外爬。
但是这个往外爬的过程并不顺利。
应该说极度不顺利。
到底是她太在意了。
理智上,陈斜最后那一刀,正中她软肋,为了保命,她也该远离。
感性上,她又强烈地认为,陈斜肯定是故意的!他说不定有什么苦衷!
她的身体里,就像住了两个各执一词的小人儿,在激烈地争辩着。
在俩小人儿经过多日的举例辩证后,持“陈斜故意论”的一方胜利了。
原因很简单,“远离陈斜论”的论点就一条,陈斜为了推开她,往她的死穴上插了一刀。
“陈斜故意论”却能对此进行强有力的反击。
整个寒假,他为什么玩失踪?为什么不理人?
终于见到了,为什么又突然地把她划在对立阵营里?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至于连个伏笔都没有就单方面发起一场决裂大戏么?
只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吗?
即便如此,不是还有殊途同归的道理么,何至于这么决绝?
这么一通直扣心灵的自我反问后,“陈斜故意论”完胜“远离陈斜论”。
何缈不再纠结,开始行动起来。
她跑去问孙斯尧。
孙斯尧也选了理,如今在17班,和陈斜他们同处一个楼层。或许是提前串通了口供,孙斯尧没给出什么新鲜答案,说来说去和陈斜那天的话一个意思。
他说:“你以后要走的路,他跟不过去。既然是两条道上的人,就别硬往一处挤了。”
何缈完全不睬这套理论,反问:“就因为分了文理科吗?那他之前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费功夫?”
“你是说他撩你呗。他谁不撩啊。”孙斯尧说,“你就当他突然良心发现,悟了大道,不再戕害天真学霸。”
结果等他说完,何缈却说:“孙斯尧,之前言言和我说过一段话,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孙斯尧皱了下眉:“什么话?”
“她说。”何缈停顿了下,“孙斯尧心虚的时候,说话喜欢用舌头顶腮帮,眼神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和他说话的人。”
孙斯尧眼睛眯了眯。
何缈说:“你知道么?你刚刚把你兄弟给卖了。”
“……”
等她转身走远,孙斯尧偏头不可置信地发出了一声:“操。”
何缈从孙斯尧这儿只突破了一个口,没有得到答案,于是她又把希望寄托在了与陈斜同班的陶听言身上。
陶听言拍着胸脯保证:“不就是当间谍么?包我身上了。”
除了学习,陶听言什么事都能做得干劲十足,更别提这事还和何缈有关。
她性子直,刚开始听到班上流传的风言风语时,就气冲冲地跑到陈斜面前要兴师问罪。
陈斜全程无话,一脸冷漠,让人分辨不清他是油盐不进,还是照单全收。
连陶听言的控诉,都是旁边的围观群众替他反驳的。
谁说撩了人就一定要负责到底的?斜哥这天姿,被撩是福。
陶听言势单力薄,和陈斜的这些傻逼拥趸们打嘴仗打不过来,最后她气不过,当着班上半数同学的面,宣布和陈斜势不两立。
等她接到何缈的间谍任务时,着实有点懊恼当初太过冲动,以至于现在不好施展,没法打入陈斜极其党羽的内部。
于是,她只能往何缈那边输送表层信息——
【陈斜最近逃课频率比以前高了不少。】
【卧槽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陈斜做数学题这么叼,和老师比做题速度,那牛逼轰轰的样子,你说气人吧,又很让人服气!】
【他今天一下午都没来学校,逃不过千字检讨了。】
【还好我有于畅,不然你这任务我真干不来,中途铁定被陈斜那张脸蛊惑,失了心智!】
【自从你俩告吹后,给陈斜告白的女生越来越多了,他也够叼的,谁也不鸟,你说他和你来那一出到底什么意思啊?手插口袋,谁也不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