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听言家离自家小区不远,何缈想想还是决定回去换身衣服,简单收拾一下。
进了单元楼,快走到自家门口还差几级台阶的时候,何缈听到了林素梅和何建邦的交谈声。
之所以能听见,是因为门口敞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估计是林素梅刚买完菜回来,门没顺手合严实。
何缈没着急进去,她下意识驻足在原地。
林素梅说:“去去去!你就去北京。我是你亲娘,我还不知道你。总部总部,你都念叨总部多少年了,把这个机会抛了,你这把年纪,就再没机会了。你就只剩把那个什么销售二部的位子坐沉吧!”
“妈,不是这么回事儿。待淮西挺好,我没什么怨言,也没什么不甘心。我四十了,也该安稳……”是何建邦的声音。
“你停!”林素梅一副暴脾气的口吻截了他的话,“我说了我是你娘,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比你还门儿清呢。这次调动,你最牵挂的倒也不是你娘我,你要调北京,我跟着你过去就是了。建柔生二胎,我还能照看着。你就是放不下缈缈,她这要上高二了,刚融入一中,突然换个环境,对她来说多少会有影响。这么些年,她朋友不多,熟的几个都在这边,你怕她快高考了,这个节骨眼上又活成以前那个孤僻的样子。”
老太太说着停了下来,似乎是喝了口水:“即便是转过去了,到时候高考还没法在北京考,得换个地儿或者回淮西。这些变动,对缈缈来说,都算不上轻松。这些,也都是你的顾虑。”
“建邦。”老太太叹息了一声,“小芸走后,你说你这辈子不再娶了,我依你,这么些年,媒人在我这儿费了多少嘴皮子,我都给你推了回去。还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缈缈刚上初中那年,你们公司是不是往总部举荐过你?那一次你跟我商量过,我没同意你去,对不对?”
何建邦:“妈,不是你没同意,那时候我也没想去。”
“缈缈那会儿情况不稳定,胃也不好,连这儿熟悉的学校环境,她都融不进去。你说不去,我也就没说什么,依你。但是这回,我真不能由着你了。你就放心地去北京,缈缈这边我会照顾。她高中就剩两年了,我身子骨这么结实,还不能陪着她照顾她两年?”
林素梅不容置喙地放了句话:“这一次,你要放弃了、留下了,那你就是咒你老妈活不过两年。”
何缈舒出一口气,在原地又停留了几秒钟后才上楼。
她进门的时候,林素梅和何建邦的谈话也已经进入了尾声,何建邦提着公文包在玄关处穿鞋,准备去上班。
父女俩在玄关处会面,互相叮咛了几句,就各忙各的去了。
何缈没在家里逗留太久,她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医院里不分工作日节假日,这里永远都有很多人,熙熙攘攘,来来回回。有时候往这里走一遭,会给人一种穿越了汹涌人潮的错觉。
何缈找到普外科的住院部,按照孙斯尧给到的地址,进了电梯,摁下陈斜所在病房的楼层。
电梯里一下子挤了很多人,其中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边抹眼泪边跟一旁过来探望的亲友絮叨着家中祸事,说她女儿在学校里遭人欺负,被人从三楼推下去,刚从icu出来转入普通病房,孩子脑震荡严重,现在还糊里糊涂地泛着晕。
何缈太不喜欢医院了,不管是有意无意,只要在这儿,总能耳听眼见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人生不幸。
这里充满太多的大悲大喜,有时候往里踏进一步,再出来的时候,人间刹那而已,就已物是人非。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趟电梯的工夫,心中会无端生出这种酸中带涩的苦味来。
出了电梯,何缈进入走廊。
她眼神好,隔着一段距离就看见了陈斜的病房门号。
她刚要提步过去,就见陈爷爷从一侧的楼道间出来,转身就拐进了陈斜的病房。
何缈叹了口气。
陈斜这次的伤穿透腹壁,伤及肝脾,根本不是小事儿,也不像所有人跟她说的那般轻飘飘。
事情不算小,也就没那么容易瞒过陈爷爷。
何缈走过去,病房门半敞着,她刚抬起手,想要敲敲门,陈爷爷的一句话当场让她僵在了原地。
他手指着陈斜,大为光火地说:“这事儿搁警察身上,叫做钓鱼执法,叫做知法犯法!你说你要当警察,你上哪儿当去?你这态度国家要你吗?要吗?啊。”
第96章 你这是给我憋了个大的。……
何缈费了好大的劲儿, 才堪堪稳住了自己差点平地踉跄的脚步。
陈爷爷的话一出口,太多有迹可循的线索涌入她的脑海。
高一军训叠豆腐块,陈斜那行云流水的一通操作仿佛受过特训似的, 也许他曾有意识地自学过;
以前还在一个班时,他晚自习时不时会从桌肚里掏出经侦相关的专业书来看, 她当他是无聊解闷儿;
那么多科目, 为什么他只拣起了一门数学?其实不单单只是顺手, 而是数学思维对经侦这一警种至为重要;
他说他有自己的职业规划,他说他要留在淮西, 她曾经在麦当劳店里, 对此困惑地向他提出过一个问题, 最后她又不想知道了。因为她觉得,一个人不同方面的喜好之间,是可以共存的。他喜欢她,他喜欢某种工作,那么她和那份工作不可能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