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她的刘海因为淋了雨,湿成一绺一绺地贴在脑门上,没了刘海的修饰,何缈的整张脸都暴露在陈斜低垂的目光里。
脸真小。
他一个巴掌就能遮全了。
正这么想着,何缈说:“我刘海一般不油,就不洗啦。让让?”
陈斜这才发现自己挡了道,但他没让:“哪儿去?”
“我去一趟办公室。”
“接热水?”
何缈还没答,陈斜已侧身:“去吧,多喝点热水好。”
何缈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走了。
她去办公室不是为了接热水。
陶听言那个傻缺现在正在生理期,穿得不保暖就算了,还淋了雨,听孙斯尧说,她明后天还有几个参赛项目,照她这个自虐程度,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站着出现在操场上。
她问章紫媛借了点红糖,又在办公室接了满满一杯的热水,没几秒红糖就泡开了,一股浓甜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拧紧盖子,握着保温杯的杯身出了办公室,去往23班。
孽力回馈不是说说而已。
这才多大一会儿,陶听言就遭了罪。何缈走到23班教室门口,一眼就看到她神色萎靡地趴在桌上,喷嚏声连天。
何缈走了进去。
陶听言同桌的位置空着,她索性就在孙斯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身边多出来一个人,陶听言抬起眼皮,蔫蔫儿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我们一会儿就上课了。”
何缈把保温杯放到她桌上,给她拧开盖子:“喝点儿吧,能舒服些。”
盖子一掀,香味扑鼻。陶听言抽了抽鼻子:“这你都能算出来?”
“你例假一直都挺准的不是么,每个月都这个时候,还用得着算?”
陶听言握住保温杯的杯身,杯身暖乎乎的,很快就将她冰凉的掌心捂热,她低头,就着杯沿抿了一口红糖水,嘀咕:“好呗,台阶又被你抢先搭上了。”
何缈压低声:“卫生巾换了没?我带了一片过来。”
陶听言咕哝:“换了。”
何缈扫了眼她一身肥大的校服:“身上的衣服是干的,男生的?于畅?”
“老孙的。他昨天打球,把校服落体育馆了,刚去拿过来的。”
“现在他人呢?”
陶听言摇头:“不知道。”
“孙斯尧还挺好的。”
“老孙人确实不错。”
过了一会儿,何缈站起来:“要上课了,那我撤了。”
陶听言仰着头:“缈缈。”
“嗯?”
“那天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生你气。”何缈低声说,“是我不对。”
陶听言只是语气脱了缰,而她话里带着刀。
哪怕初衷是为了朋友好,她的方式总归是伤人的。
“你没错。我不该计较这些的,我们现在就很好啊。就是……”陶听言顿了顿说,“我和于畅的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你想好了就成,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何缈也不想再重蹈她生日那天的覆辙,想到什么,她有意地补了句,“不过,有时候可以多看看身边人。”
陶听言:“真的?”
得,直接忽略后半句。
白瞎了孙斯尧那张脸,长得不比那个于畅差,偏偏各花入各眼。
都是造化。
她朝陶听言轻点了下头:“嗯。”
这天的雨下到半夜才停,不过第二天却是个好天气,运动会得以正常进行。
广播站男男女女的成员们占据了主席台的一角,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播放着各班学子的来稿。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在这个美好而特别的日子里,我们终于迎来了淮西一中第38届秋季运动会。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时光定不会辜负你的努力。运动场上的健儿们,冲吧,笑吧,向上吧,胜利就在前方……”
主席台前就是高一男子110米跨栏的赛道。
此刻赛道两侧聚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女生的叫喊声一个赛一个高,还又尖又细,落到耳朵里,直叫人头皮发麻。
何缈就夹在这群人中间。
她本不喜欢这种喧嚣的场合,一开始,是被周君羡拉来的。
周君羡跟她叭叭,只参赛说明她集体荣誉感不强,为同学加油才更能体现班级的团结友爱和互助。
在看台上给加油不是一样?
虽然她觉得周君羡逻辑牵强,站不住脚,但当她站在人群里,看着赛道起点处一脸认真地准备着起跑姿势的陈斜时,忽然觉得,置身其中的感觉确实还挺不赖的。
“各就位——”裁判员吹了声口哨。
倏然间,陈斜抬起头,笔直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目光撞上。
何缈愣住。
她的头顶是接了根天线还是怎么,显眼到他能如此精准狙击?
由于眼神过于直勾勾,何缈决定顺天应人,于是用口型跟他说了个“加油”。
“预备——”裁判老师又开口了。
结果,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骚了一把。
他眨了下眼睛,对着何缈的方向。
站在何缈同侧的人群瞬间炸了锅。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裁判老师发出最后一个音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