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就晃了过去。
“砰”的一声,屋门被踹开了,紧接着,传来皇帝的吼声,“都出去!”
屋内的两名太医斜挎着药箱就跑了出来。
“砰——”
又是一声巨响,屋门紧闭。
两位太医心有余悸,忍不住互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出了不明所以,再抬眼梭视一圈,周围的护卫们脸上也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王大监,这是……怎么了?”
一名太医上前,小心翼翼问,心中唯恐陛下迁怒自己。
王大监微微一笑,安慰道:“无事,与两位大人无关。”
有事的人,是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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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巨响,门框和窗户仿佛承受不住雷霆之怒,止不住地微微颤动。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挺拔,往门口处一站,不怒自威,屋室内重归寂静,光线透过檀木屏风垂下细碎光影,四下浓郁的药香弥漫。
姬不黩看向他,“父皇。”
皇帝没应,撩袍在椅子上坐下来。
姬不黩恍若不察,开口又道:“儿臣有伤在身,无法下床,不给父皇行礼了。”
他运气好,肋骨没有伤到心肺,但医师在他胸口处绑了木板,嘱咐他卧床休息几个月才能大好,面上的伤口青青紫紫,看起来也颇为骇人。
“别喊我父皇。”皇帝淡声开口,已然没了刚才“砰”的一脚的盛怒情绪,抬眼看向他时,神色冰寒彻骨,“以为朕非你不可,无法无天了?”
姬不黩垂眸,“儿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皇帝冷笑一声,盛怒道:“你对你表妹做了什么,以为能瞒天过海?还是你以为这些年你做过的事情,朕丝毫不知?!”
姬不黩丝毫不慌,直视他的眼睛,恭声道:“父皇英明,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父皇。”
皇帝凝视着那张波澜不兴的面容,话音狠狠一噎,心头的怒火梗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
圣人道,人之初,性本善,又道,孺子可教,可他这个三儿子,自幼便表现出了不同常人的漠然,与其说他性子沉默寡言,不如说他感情淡漠,心冷,心狠,甚至不择手段。
“这是第几次了?”皇帝两只黑黢黢的眼珠子阴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问:“这是你第几次,对你表妹下手。”
姬不黩闻言,微垂的眼皮子动了动。
皇帝强压怒火道:“悦儿七岁那年,阿姐接她回家,她却误食曼陀罗花,陷入昏迷,藏到了衣柜里面,是你做的吧?”
姬不黩没有说话。
皇帝握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咯吱”捏紧,“悦儿九岁那年,误饮酒水,躺在桌案下面睡着了,也是你做的。”声音变得肯定。
姬不黩继续沉默。
“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九岁,第一次对舒明悦下手,他才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已经知道哄骗、下药、藏匿。
有道是秘密不能挖,种种事情皆有迹可循,曾经的怀疑在这一刻全部的成真。
第66章 (小修) 误会
烛火摇曳, 投下一片片虚晃地影儿。
父子二人陷入良久的沉默无言。
皇帝心头被一股失望、震惊和盛怒的情绪填满了,几乎快要压制不住,闭了闭眼睛,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捏紧,力大欲碎。
姬不黩忽然抬起头, 直视皇帝, 终于缓缓开口了, 嗓音干涩,“父皇, 我是真心喜欢表妹。”
“喜欢!?”
皇帝顿时怒极, 抄起茶杯“啪”的一声猛砸向他,“你还敢说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你瞧瞧,你都做过什么好事!”
下药, 灌酒,威胁, 种种行为,自他九岁至今,做的每一件事, 如何但得起喜欢二字!
茶杯“哐当”的一声砸到了他肩膀, 微黄色的茶水倾洒在霜白里衣上, 留下了大片脏污痕迹,姬不黩的胸腔震动,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是一白, 猛烈地咳嗽起来, 气息急喘。
皇帝冷眼看着他。
这些时日,皇帝一直在观察他,自兆儿受伤后, 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举,每日练剑、读书、习字、骑射,无可挑剔,可以称得上勤勉。
本来他心中已经渐渐动摇了,甚至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三儿子太过偏见,可是现在,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三儿子随着年龄渐长,性子的确日渐收敛,也没再表现什么格外偏激的行为,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彻底被教化。
所谓我行我素,本性难移,不外如是。
这样的人,他如何放心把江山、万民,交付于他?
在一阵压抑和沉寂的气氛中,姬不黩抿了下唇,手臂撑着床榻坐起来,因为胸口猛烈疼痛,他动作分外迟缓,咳嗽得也厉害。
一声一声,揪得人心口疼。
皇帝的神色冷如寒冰,没有流露出分毫动容。
少年墨发披散,赤足下床,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身着明黄龙袍男人的面前,双膝跪下。
“父皇,我是真心喜欢表妹,我想娶她。”
姬不黩咳嗽不断,声音断断续续,却将每一字咬得分外清晰,“父皇若把表妹许我,我必待她如珠宝,爱她、敬她、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她会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唯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