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奚看见她后身体顿了一下,行了一个礼后就离开了,郑文看着对方匆忙忙离开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后也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过翌日,郑文起的很早,她把七娘子也一起拉了起来,在七娘子的埋怨声中带着阿苓还有几个人向前院走去,宅院的门敞开着,外面停了很多马车,上面基本都是满满当当,她看见了小西院的一些方士就坐在后面的一些马车中。
七娘子还有些惊讶,只怪公子奭他们的人手动作太快和太轻巧,昨日七娘子在后院一点风声都未听见。
郑文见此后低声吩咐让阿苓去把那些少年也叫过来。
公子奭是在最后面出来的,身穿一身白衣,身上还披着一件很薄的皮裘,他这几日身体都不太好,不知是否是因为入了秋,他的身体不太适应时令的变化又侵染了寒气。
看见郑文站在院中,他似乎有些惊讶,他并未让人通知郑文她们,事实上,对于对方,他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安排。
“我来送你出城。”郑文对上公子奭清清冷冷的目光后说道。毕竟在过去一年公子奭帮助她甚多。
公子奭看了她许久,才嗯了一声,只是面色看着淡了许多。
出城的路很通畅,他们出发的太早,城门也才开了不久,郑文一路把人送到了城外五里外后才停了下来,让那些少年跟小西院的那些术士道别,虽无师生之名,但有师生之实,这一年来那些方士教导这些少年众多。
少年们齐齐在马车前鞠了一下躬,高声道:“学生今日在此送先生一别,往后定不负先生教导之名。”
那些方士坐在车中,听到这话也并未露面。
肃穆着的少年们目送着渐渐远去的马车。
郑文站在前方看着公子奭的那辆马车越来越远,等看不见后才转身准备上马车离去,却突然听见身旁的七娘子惊呼一声,她转过身就看见公子奭骑着一匹马向这边奔了过来。
速度很快。
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山林中骑马朝着她奔来的郎君,面上意气风发,潇洒恣意。
马很快就停在了他们面前,白衣郎君坐在上方,俯视着下方的人,一言不发,有些异样的沉默。
周围也没有人出声。
今日却是秋日,可朝阳从东方喷薄而出,竟也有夏日骄阳似火之感,那微光洒落在公子奭的面上,勉强让他通身的清冷带着一丝暖色。
“郑氏阿文,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往鲁地?”
站在下方的郑文抬头看着坐在马上的郎君,刹那间,她似乎看见了映照着朝阳微光的白衣郎君那双雪狐一样平静而又冷淡的眼竟然透露出那么一点难以克制的情意。
让她在顷刻间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位高高坐在马上的鲁侯王孙其实欢喜于她。
白毛浮绿水
今日的朝阳有一些温暖夺目,郑文有一瞬间差点真的被那双眼眸中的柔情所困囿住。
不过最后,她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她还有许多事要去做,虢城还有三十多名少年需要她负责,那百亩田地也需要她照看,水车才在推行中,种子还需要再次筛选改良,那些难民也需要她安顿好。
任何一件事都比她去鲁地重要,她的心在这一瞬间被压得很重。
公子奭看着她许久没说话。
据后来的七娘子说,当时公子奭的神色并没有因为她阿姊的拒绝而有任何变化,可偏偏就是让在场的人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瞬间仿佛堕入黑暗,有些凉意席卷而来。
周围的人都不敢言语,前方那些追着公子奭过来的齐奚他们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些。
而郑文面色不改,只是抬头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白衣郎君,笑了笑,盎然若春日天上云:“公子奭,等来年花开春暖,你在再邀请我一次吧。那时我定当与君同游鲁地,春日碧波荡漾,有纷飞蝴蝶,定比这时悠闲的多。”
她在这时说的是真心话,并非推辞之语。
人的一生并不能总是为大义献身,有时候也要考虑考虑自己。郑文觉得自己并非那种会为了大义而献身的人,她想,等安顿好这一切,自己说不定也可以游览一下千年前的山河,看看与千年之后有何不同。
公子奭最后什么话也没说,看了郑文一眼,突然不知道为何轻笑了一下,在郑文的目光下然后骑马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他刚才不过一时兴起,只是看见马车中少了几卷山河志的暗格时,想到在城外的那抹身影,突然觉得有些若有所失,于是突然就在齐奚和兵士们错愕的目光下下了车,让他们牵了一匹马过来。
他的人生中很少有这种突然起意的事情,一时兴起意味着他的情绪在一瞬间的失控,而他厌恶失控,而且这种失控还是他不可控制的。
但不可否认,在骑马问出那句话的瞬间,他是期待而又紧张的,这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被拒绝后又跌落到了谷底。
他想,好像唯有的几次一时兴起最后好像都并不太如意。
公子奭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齐奚一群人跟在后面只能赶紧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