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奭无可无不可地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身旁的郑文后,才说道,“今晚我不进山,先暂居在老宅,明日天亮了再进山,让人多收出来一间屋子。”
那位中年人听闻此话,没忍住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公子奭,就看见了站在青年身旁的女人,对方眼上覆着白纱,目光缺似乎一直落在他身上,见到他抬起了头,对上他的视线还微微笑了一下。
他顿时低头,可不知怎地,从刚才的笑容中竟然品出一丝善意和柔和,甚至还有一股宽容。
就像长辈在看家中小辈的那种感觉,而且这位长辈可能还是已经年过半百的老祖宗,对着不听话的小辈都是一副慈祥爱护的心态,他觉得公子身旁的这位女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天知道公子平时对他们可没这么柔和,能露出一张神情淡漠的脸还算是好脾气时,遇到了对方脾气阴晴不定之时,那是他也不想往公子奭前面凑,否则真会出血不可,而且太过吓人,精神备受折磨。
他心中揣测这位女子的身份,看见对方站在公子身侧,且是并立姿态,想到了一年前被盗的古墓还有消失了的公子奭,在往年的特定时辰也并没上山的公子,心中已有了想法,却还是不敢确定,可是仍旧是忍不住的心潮澎湃起来。
自从百年他们郑家来了此处,就知道墓中之人是郑家的老祖宗,身份尊贵,来历神秘,甚至不知何时从那一辈的老人传下来一个说法,他们郑家是神的守灵人,这种说法在村中只是一个传说,可是每一任族长却觉得真有其事,尤其是看见了百年来容貌都没有什么变化的公子。
晚上到了郑家老宅中,郑文坐在上座,公子奭坐在另一侧,郑林站在郑文的身旁,手中拿着拴着犬良的绳索,自从来到了这座老宅后,郑林就异常安静,此时门外的檐下挂着的古青铜铃铛被风吹动,发出清脆的铃声。
郑文合上了手中的族谱,看向下方站着的中年男人,她已经得知了对方名叫惠,字合居,是这一任的族长,也是这一代郑家的家主,是郑家嫡系的第十六代子孙。
“郑惠,村中可有宗祠?”郑文问道。
郑惠听到上座女人直接叫他的姓名,心抖了一下,克制住内心的各种起伏,勉强还算平静地抬眼看了一眼公子奭的面色,才缓缓点了点头,“宗祠就在村子的最中间。”
不过他在心中忖度半天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女子,想到之前听从女子身旁的少年称呼这位女子为先生,于是他便也道,“不过这时已经晚了,守候祠堂的人已经关了门,恐怕要去的话得让人再去叫一趟人。”
郑家的祠堂看守人都是老人,村中小辈们没有个定性,以前有一个小年轻因为一个疏忽差点把祠堂给烧了,于是村中的祠堂便让村中的老人们看管,老人经历的多了,能压的住邪气,可是这些老人往往脾气也古怪,就是他这个族长去祠堂也不一定能进得去,只有逢年过节祭拜之时祠堂的大门才会打开。
如果让这位可能是郑家老祖宗的女子从小侧门进祠堂,郑惠真怕晚上睡觉之时,地底下的老祖宗们从棺材里爬出来入了他的梦,责骂他胆大包天,不尊长辈。
郑文点了点头,看着底下有些局促的中年男人,神情柔和了下来,说道,“那便就不用打扰了。”
这群人守了她数百年,而且还是郑吉的后代,虽然身上亲缘已经淡了看不见了,早就不知道出了多少服,可是郑文念至多年前郑骧待她时的爱护,她也愿给予这些郑家的子孙一些爱护之心。
于是在沉思片刻后,说道,“郑家在此待了四百多年,你们也是幸苦了,如今我即已醒来,你们以后就不必困在这山林中了,族中弟子以后想从士者过几日皆可自由入世。”
郑惠听闻此话,惊讶地抬头看向郑文,片刻后又看向公子奭,只见青年正垂眸看着手中杯盏之物,脸色平淡,对于郑文的这番话毫无反应,他怔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竟傻傻地问了一句,“先生,是要郑家子弟出世么?”
站在一侧的郑合也看着郑文,他并未想到上座的女子会说出此话,郑家村中人世的极少,他们村中有不缺少学识渊博之人,老宅中也藏有诗书万千,都是从几百年前就传下来的,从外面走过一趟的郑合知道那些书简有多珍贵,他们族中一些自幼就读书识字并未因为封闭就闭门造车的那些叔伯们算得上是当世的隐士。
可是因为几百年前的一条禁令,他们至今不能下山,因为守护山中的秘密是他们世代的宿命。
郑文把手中合起来的书简放在一侧堆成小山一样的书简之上。几百年的家谱传下来,已经颇有规模,堆在一起也是一座小山。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郑林,“这是我在外收的学生,从我的姓,叫郑林,以后也算是郑家人了,在这族谱上加上吧,算在郑合这一辈。”
一旁还有些愣神打量大堂中人的郑林听到郑文叫他的名字,啊了一声,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好像自从进了山,进了这座宅院,他的认知被反复□□,却还是未能从这些人的话中提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一切都是混乱的,没有一点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