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然回过神,慢慢地,眼睛逐渐聚焦在眼前人身上,紧紧攥着他的手。
听他问:“你也在吗?”
“没。”
焦然从没在一楼上过厕所,她也没在视频里看到过自己。
江御任由她牵着,听她说了‘没’字也没松一口气,换了个蹲姿,右边膝盖跪地上。
焦然看着他,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没打扰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还记得潜叔吗?”
“记得。”焦然点头。
“他是我奶奶支教带过的学生,是一个律师。”江御说,“去年,你知道去年实验有件丑闻闹得挺大的吧。”
“记得。”焦然重复一遍。
当然记得。
那是她自芭乐巷初见之后,第一次听闻这个人的消息。
去年十月份,新闻报导实验中学一位高一学生坠楼死亡,后被揭示一系列不为人知的丑恶,这一切都跟学校一名老师有关。
学生父母不断上诉,直到今年一月份,一位叫做杨潜的律师打赢了官司,为这名女学生讨回了一个公道。
当时网上的人都在刷‘正义虽迟但到’。
但她记得很清楚,江御也转了这条微博——
“正义又怎么会迟到,只是受害者乞讨来的公道罢了。”
第50章 50
最难以启齿的两点说完了, 其他就轻松地多了。包括顾左右而言他结果被误会有病,而她将计就计这件事。尽管说完之后,江御仍然神色不明, 仿佛有更深一重的误会似的。
“你……”
“怎么了?”焦然看他。
“算了,没事。”江御缓缓摇头。
两人在平台上休息了会儿,开始动身继续往上走。
沿着树木林人行道,一路枝叶蓊郁交错,洒落地面的金影斑驳陆离。
这一路两人相对无声,走得江御心情复杂。
说起来也许有些离谱, 但确确实实的, 很多时候他都没怎么意识到焦然是个女生。
也许别的女生在靠近他的时候,身上莫名自带的娇羞感, 明晃晃的身体拘束, 让他也跟着产生距离界限感, 但焦然不会,她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乃至于他们从一开始的安全距离就无限降低。
这几个月下来频繁的接触,他们干的事情焦然也会干, 大家一起吃香喝辣, 冬天一起挨冷, 打赌吃老北京冰棍,夏天还没开始就约好了要去海边玩, 偶尔开什么年级大会椅子照搬,试卷练习册照扛, 水果照掰,经常会在班上吃个西瓜菠萝, 薛靖西都比她更像个女的……
种种事情,多少会令他模糊了性别这回事。
加上,他的确有点脸盲。
——这件事江御一般不认。
在他看来,交朋友这件事没那么复杂,朋友就是朋友,朋友还分什么男女?只要合得来,是个人,活的,就足够了吧。‘交什么性别的朋友’这件事对他来说,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才到性别。
还是挺……
忧愁的。
他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每一次恋爱来敲门,基本都止步于‘不想→拒绝’这一步。也确实是以前遇到过的女生都没让他多余的心思。
现在不忍心拒绝这回事就已经相当的令他迷惑了。
还要再想想……
江御心想。
人无论做什么都终将难逃后悔的命运,或明天,或将来。
他要做的是要么是抗争命运。
倘若抗争失败,那就Plan B——后悔最小化。
他知道这个想法是有点悲观和现实的,但架不住就会这么想。
“来都来了,不如看个日落吧?”焦然提议。将耳机还给他。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在山上看过日落和日出,现在心血来潮真真应了这句‘来都来了’。
没等他接话,焦然又说:“或者我去看,你先下去?如果觉得一个人不想走,那边有索道可以直接下去。”
她抬手指了个方向。
来之前,焦然做过大致的功课,查过水库的地图结构一览,导航和近景的卫星。
“不用,走吧。”
江御下巴颏抬了抬,示意她带路。
焦然抬手看了眼腕表,原来他们已经连坐带走了将近四个小时,走是没走多久,但聊了挺久,沉默了许久……
这条蜿蜒的山道是混凝土铺面的柏油路,踱步在茂盛的树木林下,头顶是婉转啁啾的鸟鸣与飞机穿梭云层的轰隆声。微风吹过,枝叶婆娑。
尽管绿意盎然,但并不宁静,被许多趁着周末来放松的家庭和情侣后来居上,时有一家老小累了就在平台的石级旁的护栏歇脚,大抵目标跟他们相同,这个时间来爬山的,基本都是想看日落的。
后半程,他们基本是落后在两个家庭后面几米的距离,听着前面欢声笑语,步履阑珊迈上最后一个坡道,爬上了山顶的平台。
“累吗?”江御问她。
焦然摇摇头,感受着清凉的山风扑面而来,心情和视野都跟着豁然开朗,逐渐地平静下来。
这是一个被护栏框起来的平台。
不是真正的山顶,在焦然的意料之中。
毕竟放眼整个中关,那些真正的户外都是不对所有人开放的,会被围起来由专人看守。
焦然靠近半人高的护栏,从上往下看下去,下面还有一个被围起来的保护的平台,再接下便是林海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