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初在撕创可贴包装,手指顿了顿,又继续撕开:“这么小的事,你还记得啊。” “小吗,”赵知砚说,“那年在医院你晕血,晕成那样,脸都白了,没把我吓死。” “是你先吓我的好不好,”她低着头笑了,“让人砍得浑身是血,谁看见了不晕啊。” . 他听完好像是笑了笑,不过她正给他贴创可贴,没抬头,也没看到。 药布沿着他皮肤慢慢贴合,赵知砚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后来她贴完了,要去远处的垃圾桶扔创可贴包装,起身时,赵知砚在身后叫她:“梁初。”
她回头,他问:“你跟他……还在联系是吗?”
他端坐在那儿,一手托着冰淇淋盒,另一手光荣负伤,被她裹好后轻放在膝盖上。 目光定定地望着她,很平静,好像已经不生气了,可见他这么冷静,她却又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似的,跟他对视一阵,开口答道:“没有。”
“我跟他没联系过,”她垂了手,转回身来,“今天……只是巧了。”
她忽然又不想去远处扔了,干脆就地解决算了。 将创可贴的包装折了两折,叠成小块,走到他面前,顺手塞进他左胸的衣袋里。
“那……”他声音缓一些,目光随着她手的动作垂了垂,对她塞垃圾的举止没什么异议,“微信还留着呢?”
她以为他是刨根问底,不过他语气平和,听起来又不太像质问。 转念一想,便又琢磨出另一层意思,也是,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巧事呢,那个刚才恰巧遇见的人,也难保是不是跟他一样,是看了她朋友圈才来的。
她张了张口,去拿手机。 心道这人还真聪明,要不是他讲,她大概不会想到。
不过他是一直都这么能看透吗?解锁屏幕时,她又想。那么从前……是不是其实,他也什么都明白呢。
微信界面打开,她搜索到那个人的对话框。 手指落下前,又悬住,停顿半晌,递到他面前。 “忘记删了,”她从他手里拿起冰淇淋,然后把手机放在他掌心里,“帮我删了吧。”
冰淇淋有点化了,甜甜的奶油发软,她拿勺子挖起来送进嘴里。. 余光里的人却久久维持那个端坐的姿势,怔愣而僵硬地看着她的手机,好像一时难以置信似的,半天才艰涩开口问:“你刚才……让我做什么?”
“帮我删了他啊,”梁初压了压眉,有些好笑,“怎么,你不会?” “不是,”他拿起手机,递回她身旁,“我……”
“怎么了?”察觉他情绪异样,她愣一愣,停下手来。 “我……不知道。”
他望着地面,神色怔怔的,有些发空。 梁初静静看着他,他沉默了好久,轻声道: “梁初,我现在……挺高兴的。真的特别高兴,这几天,我像做了场梦似的,怎么你突然就回来了……我都不敢相信。”
“可是我又好害怕,你回来了,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我真的在做梦啊。我不敢高兴……怕我太高兴了,这梦就又醒了。”
“我根本不值得啊,我一点都不好。”他说。头埋得很低,十指交叉攥紧,指节有些发白,“我之前明明……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我……”
他没说下去,一下子哽住了。梁初也没说话,于是他们就那么静默着,后来是轻轻一声,塑料勺落进盒子,她将那盒冰淇淋吃完了。
“傻瓜。”她说。
那声音不大,有些真切,又飘渺得像是错觉。 赵知砚慢慢抬起眼,梁初转头望过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却没再多说什么,好像懒于理会他那番话。 手拿着那只冰淇淋空盒,伸直了胳膊递到他眼前:“我懒得走了,你帮我去扔吧。”
“嗯。” 他本能地接过,站起身来。盒子捏在手里,朝垃圾桶的方向走去,经过她身边,却忽然被她拉住了手,他停住步子,站在那里。
“赵知砚,你傻不傻。我就是想让你高兴,才做这些的。”她说,“你想高兴就高兴啊……这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回事,他鼻梁又酸起来,莫名其妙,没出息。 “干吗要让我高兴,”他闭上眼,“这么多年,我都没让你高兴过。”
“谁说的,”她仰起头,“很多次啊。你知道吗,其实有很多次,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很高兴的……”
原本是她拉着他的手,后来他手指弯曲,用力反握住她。很用力、很用力地握了很久,然后他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梁初看他丢了垃圾,接着去洗手间。几分钟后他回来了,神情已经平复下来,只是发梢还沾着水迹。
“高兴?”她问。 赵知砚望着她,嘴角一点一点扬起,点点头说:“高兴。”
他弯腰去牵她的手,将她包在手心里。默默地也不说话,后来又那么默默地牵了一路,为了来霁城接她,他昨晚没休息好,回去时在飞机上睡了好久,睡觉的时候,也还扣着她的指缝。
梁初失笑,他们将近四年,她倒没发现原来他是个这么矫情的人。 手被他牵着,她也没法看杂志,后来飞机快落地,她把他摇醒,刚一睡醒,没戴眼镜,目光都是散的,他愣愣地发一阵呆,然后身体倾斜,凑到她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