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啪”的一声,他把文件夹扔回到了桌上,忽然丢下她,大步走到门后,一把打开了门。
苏雪至看去。
王庭芝不知道什么来了,竟就站在门外。
冷不丁门被打开抓个正着,他好似吓了一跳,转身就走,走了一步,又停下,转回来,神色尴尬地解释:“四哥,我……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
“……我是有事,回来找你……”
“什么事?”贺汉渚冷冷道。
“一时又忘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他搔了搔头,“要不我先走,你们忙,继续忙……”
他飞快地瞥了眼站在贺汉渚身后的苏雪至,转身拔腿就走。
贺汉渚停在门边,转回脸。
“还不走?留下是要过夜?”他冷冰冰地说。
苏雪至从他面前走过,出了书房。
门在身后关上了。
苏雪至低头走在走廊上,刚才的一幕一幕,贺汉渚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她的心里翻腾,滚动。
渐渐地,她的脚步迟缓,最后停住了。
她立了片刻,再也忍不住了,骨血里那天生的因子,终还是驱使她转过身,快步走了回来,一把推开刚才那扇在自己身后关上的门。
他正倚在推开的一扇窗边,嘴里咬着刚那支已燃得所剩无几的烟,烟灰积聚,他背影沉沉,黑暗得一如窗外的浓重夜色。
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他倏然回头,目光似刃,见是她去而复返站在门口,慢慢捻灭烟头,不悦地挑了挑眉。
不待他开口,苏雪至说:“我回来,两件事。”
“第一,我为我刚才说的走狗二字道歉,虽然他们并没听见。你对他们而言,应该是值得效忠的上司,所以他们才忠诚于你。无论怎样,他们的忠诚,是值得称颂的美德,轮不到我置喙,更不该被我如此贬低。”
“第二――”
“我知道,真相在你们的眼里是工具,正义更是可笑的牌坊。我确实没那么高尚和伟大,我也无意追求。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用我的所学,去还原真相,为正义发声。哪怕正义用金钱衡量不值一文,越是长夜难明,在我的心里,它就越是光明的希望,至高无上!”
纵然真相会被当做工具去操纵和利用,难道就此可以不用追求真相?
无论什么时代,都不可能是乌托邦和理想国。一百年后,也是如此。
她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无愧于心。
她从不是善于发言的人。一个连和不熟悉的人分开时都要先打好腹稿准备怎么告辞的人。
但是这一刻,心里仿佛有什么在翻涌,竟令她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完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她微微喘了口气,顿了一顿,看着他。
“我承认,我确实很蠢,给你带去麻烦了,我的错。但我不是蠢狗。”
说完,她关上了这扇刚被自己推开的门。
经过走廊拐角,王庭芝居然还没走,停在这里,见她走来,说:“哟,小白脸,看不出来,小胆还挺肥呀,敢和我四哥这么说话。佩服。”
他翘了翘大拇指。
苏雪至知道他嘲讽自己,但此刻情绪依然沸腾,哪来心情搭理,低头,迈步匆匆离去。
第34章 (苏雪至下了楼梯,径直往庭...)
苏雪至下了楼梯, 往庭院大门快步而去。王庭芝一反常态,亦步亦趋跟着, 一声不吭,到了门口,那位等着的贺家司机上来:“苏少爷,您这边……”
王庭芝抢道:“不用你了,他坐我车,正好顺路,我送他!”打开他那辆车的车门, 将苏雪至连拉带扯地推进前排座位, 门一关,自己也跟着钻了进来, 开出贺家大门。
苏雪至的心情,依然没有从刚才的那一幕里平复下来。
她心跳还是加快,面颊发烧, 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的牛毛针尖,在不停地刺着她。
贺汉渚要她做的那两件事, 她会遵照。
是憋屈,但也不是做不到。
但最后,又是什么驱使她掉头回去,现在回想,除了需要为不该讲而讲出的“走狗”那样的不当言辞向无辜的豹子和丁春山那些人致歉外, 或许,也是因为她无法忍受, 真相和正义,受到了他那样轻慢的否定, 全盘的否定。
或许是因为从小经历,成年后又见识过太多人间罪恶的缘故,她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
真相是否一定会大白,正义是否一定会发光,善的获得善待,恶的受到惩罚,对这些如同哲学的命题,她从没乐观过。
但真相和正义的本身,却是高贵而永恒的,如人头顶上的星空,亘古存在,令人仰望。
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一个她喜欢的作家曾说,希望,是这个时代像钻石一样的东西。其实无论哪个时代,不都是这个样。
去追求真相,好让真相可能大白。
去相信正义,好让正义点燃夜灯。
这样的念头,或许也是她和那些与她一样从事相似职业的人的共同点吧――试想,一个心中没有希望,没有敬畏,不相信真相迟早能够大白,正义终将得到申张的人,又如何行走在黑暗之中,去面对各种人心和罪恶。
而现在,如同神o一样的东西,被人当着面如此轻慢踩在脚下,被贬得一文不值,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