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花间眼神疲倦,只是微微颔首,靠在枕头低声应道。
屋内只点了一盏小烛灯,昏黄的烛光只照亮了一小片地儿。朦朦胧胧,倒是更催生了几分睡意。
“我在想,改天将这屋子往外扩一圈。”
“妻主的意思是......”
“原本搬来时,没想着会遇见小肆小伍俩姐弟。屋子算不得大,多摆些物件也有些挤了。“
“这倒是。”陆花间思忖着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几间里屋都住了人,若是来了新客也没法留宿。“
“那好,改天我去镇上寻些伙计,待备好了材料,咱们就动工吧。”
陆花间疑惑道:“妻主可对这方面有所造诣?”
“一窍不通。”祁玖应得倒是快,果断摇摇头,只是无辜道:“这当然还得倚靠我家全能的夫郎,花间你呀。”
“哪儿就全能了呀。”说罢,两人皆是哑然失笑。
陆花间自然是心知祁玖在关心顾及自己,好让他也有决策家中事务的参与感。不然他和那些富贵人家里,被娶回家后只晓得吃喝打扮的小夫郎又何区别?
只需三言两语便撩拨起了对方心中涟漪,双目相对,皆能看见对方眼底的绵绵情意。
两人就这般躺卧着,陆花间便听祁玖讲些怎么也听不腻的奇闻逸事。
什么邻国的大将青面獠牙,其实都是骗小孩的。祁玖可是当面见过,那大将军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只不过长得过于艳丽,周边的将士都将她当做想娶回家好好藏着掖着的肖想,因此她每次出战都得戴上一个可怖的面具。
“有妻主好看么?”
“那确实......怎么可能!你妻主我可是当年威风凛凛的第一大将军!可比那些空有皮囊的美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还有什么前线的将士倘若没得吃,就得洗劫一番边疆的老百姓。实际上,将士们和老百姓的关系可是好得不得了。曾经还有个过于热情的姨子,嚷着要将自家小儿子嫁给祁玖手下的一员大将。不曾想打小就在边疆成长的小夫郎过于豪爽,两人最后成了相见恨晚的仗义知己。
“最后竟成了手足之情?”
“那可是生死之交,就差桃园结义了。”
还有不少在朝堂之上的皇女们去边疆历练,结果还没来得及上战场就被吓得涕泗横流,连走路都迈不开腿了。还有个刚来时盛气凌人的小皇女,在见识了军营的训练日常后,吓得连夜跑回了京城。指不准现在见了祁玖都得腿脚发软。
“军营有这么可怕么?小皇女竟会如此害怕妻主?”
“不就让她站了一天军姿还没给饭吃么,现在的皇女们都太过娇弱了,不禁训。”
这几番事儿听下来,皆是令人感叹不止。
祁玖讲述的故事,听不见刀光剑影,也嗅不着什么腥风血雨。倒更像是寻常百姓家中,见识广的长辈们讲述的睡前故事。
听着祁玖讲述,陆花间也不知这些可否称得上是皇家密辛事,亦不知其是真是假,更不知祁玖身上还有多少耐人寻味的精彩故事。
然而,最令他感到满心欢喜的,是曾被自己憧憬着的只在梦中出现过飒爽英姿的身影,如今却能与自己同床共枕。
“倘若男子也能同女子一样上战场就好了......花间也想......”陆花间忽然小声道。
“那可不行。”祁玖当即回了话,握紧了身边陆花间的手。
战场并非儿戏,刀剑无眼。“战无不胜”在旁人听起来只是丰功伟绩,事实却是用无数将士们的血肉浇铸而成的血腥的名号。
这样的苦难,祁玖即便是自己已经遭了数十年,也不曾喊过一句怨过一声。但若是必须经历那一切,最终成为将军的人换成了陆花间,只怕她是要心疼得要死。
即便是早就远离边疆,一心想着过上安稳日子的祁玖,也常常在睡梦中梦回那般腥风血雨的日子。
近日朝堂那边又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祁玖倒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得亏了那张暮烟送的酒楼,祁玖虽身处这般隐世之地,却也是知悉外界万事的。
朝廷动荡,权势相争,世间大乱,此刻着实算不得安宁。
她的花间,不应经历那些。他只需和她一起享受着安稳日子即可,无所忧虑,安心度日。
待祁玖再回头时,就看见自家夫郎早就沉沉睡熟了。凑近了瞧,他那长睫密而细长,眉宇柔和,鬓边发丝乖顺地落在侧脸旁,缠绕在胸口处的发梢微蜷。
大抵是真累了,就这般听祁玖讲着,陆花间竟能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祁玖虽有些忧色,却也不忍心再将熟睡的陆花间吵醒。于是又不放心地摸了摸他额间的温度。
指尖宛若翩跹之蝶,落于他的眉宇间,抚上他的额间。
似乎并什么无大碍。
凝视许久,祁玖这才起身走近了窗边的烛台。从衣袖内取出一张有些许字迹却皱巴的纸片,送到烛火外焰。烛火虽微弱,却在沾上了纸片的瞬间,将其吞噬殆尽。
祁玖将脱下的里衣随手挂上衣架,便用剪子剪灭了的烛芯,又回到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