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监视她吗?眼皮沉沉的,心里也沉,沈青葙放任自己懒散一回,窝在温暖的被子里,怎么也不肯动。
翠翎走出望春院时,正碰上小慈伴着一个中年美妇人从外面走过来,因着眼生,翠翎不免多看两眼,小慈连忙站住,解释道:“翠翎姐姐,这是我家夫人。”
翠翎这才知道是杨剑琼。因着沈青葙昨夜看起来精神十分不好,所以宋飞琼连夜打发人下山去请杨剑琼过来作伴,想来也是连夜赶路,才能来得这么早,翠翎站定了颔首致意,道:“杨夫人先在院里安置吧,我方才去看过,沈娘子还没起。”
杨剑琼向她行了一礼,神色凝重:“小女多蒙公主照应,我想当面向公主道谢,烦请翠娘子通禀一声。”
翠翎略一思忖,道:“杨夫人请随我来。”
她在前面领路,穿过繁盛的花木,走进应长乐的寝殿,应长乐为着等消息一夜不曾合眼,听了回话时微闭着双眼,懒洋洋向宋飞琼说道:“只怕不是来道谢,是来讨说法的,我不耐烦见她,你去吧。”
宋飞琼答应着起身,又听她低声补了一句:“裴寂的事,知会她一声。”
宋飞琼来到偏殿,未开口时,先打量一番,但见杨剑琼身量纤长,眉眼与沈青葙十分相似,一看就知是母女,不过沈青葙偏于娇柔,杨剑琼是端丽中带着英气,宋飞琼含笑上前,温声道:“久闻杨夫人令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杨剑琼看她的年纪气派,就猜到是女儿时常提起的宋飞琼,连忙行了一礼,诚恳说道:“总听葙儿提起宋女官,说宋女官慈爱宽仁,待她如亲女一般,我早想当面致谢,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今日得见,请宋女官受我一拜!”
她深深行礼,宋飞琼连忙还礼,又双手扶起她,笑道:“杨夫人不必客气,十一娘温柔懂事,我很喜爱她,杨夫人也知道我膝下无儿无女,有十一娘时常相伴,对我来说,实在是乐事一桩。”
两人又谦逊了几句,这才分宾主落在,宋飞琼道:“公主身体不适,今日恐怕不能召见夫人,夫人若是有事,跟我说是一样的。”
杨剑琼知道她是应长乐的心腹,一般的事都能替应长乐拿主意的,忙问道:“敢问谋害葙儿的歹人可有眉目了?我有些不放心,想留下陪伴葙儿一阵子。”
宋飞琼道:“两名歹人都被当场击杀,眼下正在追查幕后主使,请夫人前来,就是想请夫人陪伴十一娘,夫人安心住着就好。”
杨剑琼放下心来,又见宋飞琼稍稍向她靠近些,低声道:“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昨日十一娘遇险时,应该是裴舍人救了她,当时十一娘昏迷不醒,并不知情,裴舍人又受了伤,至今还在昏迷中,因此两边还没通气。”
杨剑琼心中一沉,瞬间明白了她所谓的棘手是什么意思。女儿与裴寂纠葛已深,近来又听说裴寂时常纠缠,想要重修旧好,若是他以救命之恩要女儿报答,该怎么办?
她沉吟着正要说话时,忽见翠翎匆匆走来,向宋飞琼说道:“姑姑,公主急召。”
宋飞琼心里一凛,便知道多半是飞霜殿那边有消息了,连忙向杨剑琼说道:“杨夫人见谅,我须得告退,改日再说。”
她快步离开,低声向翠翎问道:“什么事?”
“在乔景那里找到一支妃嫔用的口脂,陛下赏赐惠妃殿下的口脂恰好又少了一只。”翠翎道。
宋飞琼吃了一惊,脱口说道:“不好,中计了!”
杨剑琼等她走远了,这才心事重重地出了门,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向小慈吩咐道:“裴寂的下处在哪里?你带我过去。”
中苑。
裴寂在混沌中极力挣扎,终于叫出了声:“青娘!”
满室寂静突然被打破,崔白惊喜地奔过来,正对上裴寂满布血丝的双眼,他一骨碌坐起身来,急急又叫了一声:“青娘!”
伤口被剧烈的动作撕扯开,立刻又开始渗血,崔白极力扶住他的双肩,急急说道:“无为,沈娘子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她,但你的伤很重,快些躺好,不能乱动。”
梦魇一点点褪去,昏迷前的情形一点点涌进记忆,裴寂在此时才感觉到剧烈的疼痛,顺着崔白搀扶的力度慢慢侧躺好,嘶哑着声音问道:“沈娘子脱险了?”
“是,昨夜就被公主接回去了。你们坠崖后齐云缙赶到,杀了那两个歹人,再后面狄知非带着左卫的人救起了你,潞王殿下和世伯昨夜一直守着你,方才才走。”崔白三两句说完了昨天的情形,犹豫一下才道,“不过无为,沈娘子好像并不知道是你救了她,她以为只有齐云缙。”
不知道么?这样也好。裴寂回想着梦中沈青葙呼喊着向他飞奔过来的情形,只觉得心尖上刀绞一般地疼了起来,不知道也好,就让她继续恨他吧,这样,她就不会那样奋不顾身,一心想要替他挡下那致命的一箭。
崔白探手试着他额头的温度,心头一宽:“还好,终于退烧了,我去叫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