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葙低呼着被他抱起转了几个圈,刹那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小时候与哥哥携手玩耍的岁月,眼睛湿着,头脑眩晕着,沈青葙轻轻捶着沈白洛结实的肩膀,嗔道:“哥,快放我下来!”
沈白洛很快放下了她,挽着她的手,走路时步伐都带着风:“我那时候一声不响去了幽州,你有没有心里责怪我?”
“没有……”沈青葙横他一眼,“才怪!”
沈白洛笑出了声,捏捏她的鼻子,轻声道:“我也想先回来看看你和阿娘,又怕一回来就舍不得走了,也只好硬着心肠先过去再说。”
他望着前方的灯火,脸上流露出经过战火洗礼的刚毅:“这一年多,一直都是你和阿娘庇护着我,我很焦急,我要早些站起来,我是男人,我得护着你们。”
“哥哥,”沈青葙抬头看着他,泪水含在眼中,绽开了一朵透明的花,“我如今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阿娘,哥哥放心吧!”
“我知道,”沈白洛低下头,又在她鼻子上轻轻捏了捏,“我的葙儿最能干了,如此,哥哥更加不能落后,要尽快赶上葙儿才行呢!”
沈青葙欢喜地笑着看着他,只觉得许多时日以来的忙碌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洛城殿二层的高阁上,应珏屈起一条腿倚在榻上,看着楼下并肩而行的沈青葙和沈白洛,笑嘻嘻地向裴寂说道:“无为,我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在花萼相辉楼上看灯,结果瞧见了你。”
裴寂也遥遥望着沈青葙,想着去年的情形,那时候他拥着她吻着她,在她耳边许下执手白头的诺言,他那时候,并不知道她已经筹划好了逃走,并不知道仅仅一天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她。
应珏瞧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笑容越来越深,向应琏跟前靠了靠,声音不高不低:“二哥,你那会子不在,可惜了没瞧见,无为戴着个老翁的面具,怀里搂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趁着大伙儿都没注意,在那里跟小娘子……”
他左右两手的拇指相对着弯了弯,嘿嘿地笑了起来,裴寂连忙叉手行礼,沉声道:“请殿下慎言!”
应珏越发笑得前仰后合,应琏拍拍他,道:“好了,无为都急了,别说了。”
“我看着他倒是不像着急的模样。”应珏一双桃花眼闪着光,满脸揶揄,“真要是要急的话,这会子怎么还不追下去?”
裴寂犹豫了一下。他倒是很想追下去,然而沈白洛极是厌恶他,就连今日相见,也一直对他横眉冷对,他知道沈青葙极爱护这个哥哥,若是这会子追过去,多半要闹僵,又何苦弄得她不痛快?
正在沉吟时,洛城殿下人影一晃,却是狄知非跟了过去,伸手拍拍沈白洛的肩膀,沈白洛回头看见是他,笑着拉住了,那边沈青葙也含笑向狄知非招呼,又见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并肩往宫门外走去。
风吹得脸上生疼,裴寂紧紧盯着他们,心里又是苦又是酸,耳边听见应珏道:“瞧瞧,瞧瞧,让你去你不去,现在人家狄知非抢先去了,他在幽州时跟沈白洛好得几乎穿一条裤子,有这个大舅哥帮忙,你哪儿还有机会?”
裴寂心中一动,他远在幽州,竟然也知道狄知非对她有意?是无意中得知,还是早就在宫里布下了许多眼线?
“好了五弟,”应琏见裴寂神色难堪,连忙出言阻拦,“你就别趣他了!”
“行了,我不说他了!”应珏笑嘻嘻地站起身来,“二哥,我这会子也要出去逛逛,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你去玩吧,”应琏道,“别玩太久,你连日赶路辛苦,早些歇着。”
“行,我早些回来。”应珏伸了个懒腰,临走又向裴寂挤挤眼,“不管你们这本账了,走啦!”
洛城殿下,沈青葙四下望不见窦季婴,心里不由得好奇起来,狄知非跟他一向形影不离,怎么今天竟没在一处?便隔着中间的沈白洛,探头向狄知非问道:“窦将军怎么不见?”
“他呀,”狄知非咧嘴一笑,白白的牙齿映着灯火,率直爽朗,“去寻心上人看灯去啦!”
元宵之时,正是男女幽期私会的好时机,往往有青年男女在灯会上邂逅,结下鸳盟,那些彼此有情的,也会借着这个机会相约一道观灯,沈青葙听狄知非说的半真半假,心里不由得想到,狄知非虽说比窦季婴小几岁,可论辈分还是舅舅,如今连外甥都有了心上人,这做舅舅的终身大事,也不知有没有着落?
跟着又突然想到,他临走前说过,等我回来,有话与你说,却不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话?
有心想问,但沈白洛也在,却是不好问的,便只是笑着,快快地向前走去。
眼前灯火璀璨,狄知非微微向前探着头,隔着中间的沈白洛,偷偷看着沈青葙。灯火的影子落在她清澈的眼底,看上去就好像眼中盛开着银河,狄知非有些恍神,那从早晨见到她时就有了的眩晕感,此刻越发清晰。
天知道他越过千山万水,越过烽火硝烟,昼夜兼程地赶回来,纵马站在城门之下,从无数衣香鬓影和挥舞的旗帜中一眼认出她时,心跳有多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