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有他在。
南烟突然发觉,她当时想独自带着这个小孩走的想法不仅仅是自私的,还是幼稚的。
自己一人怀孕多有艰辛,还好有他陪着她。
他们在圣彼得堡租了房子,离大学并不远,怀礼曾经工作过的UNIHEART与圣彼得堡国立医院多有合作,虽他已从UNIHEART辞职,圣彼得堡这边还想特聘他回去。
他们很少聘用华人医生。
怀礼没有答应,而是暂时回了一趟北京。
听说,老晏病情转重,没几天日子了。
南烟今天生日。
她没有对他说,他去了北京如实对她保平安。
北京下了雪,他还拍照发给她。
怀孕健忘,南烟极度嗜睡,常常是睡很久醒来才能回他好久以前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他真的好像黏上了她要同她一起去流浪似的。
万事都有报备。
今天没课,南烟早晨画了会儿画儿,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窝在沙发上盖了个毯子就睡了。
她梦见了下雪天。
梦见郑南禾。
她曾憎恨郑南禾的天真与不合时宜的烂漫,而郑南禾未婚先孕时比她年纪小太多了。
郑南禾那时才十七岁。
的确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很难想象,十七岁的郑南禾是如何一人抗住压力,被外婆外公赶出家门,后面几乎是独自生下了她。
南烟做了妈妈,就经常能梦见这样的事情了。
梦见郑南禾在手术台上分娩,痛的大喊大叫——但好像又不是分娩,因为那时的南烟还未真的从她的身体中出来,可她却如那一日在宋明川面前围护她一般地哭喊:“烟烟——我的烟烟——”
“滚开!别碰我的烟烟……”
接着,就瞪圆了眼睛,死气沉沉地倒在了手术台上。
再也没了声音。
南烟没有从郑南禾肿胀的子宫与阴.道里被分娩而出,而是她就是如此年纪,站在冷冰冰的太平间,看着郑南禾的尸体,哭得像个泪人儿。
她一直哭,一直哭。
等到自己真的当妈妈了,才知道妈妈是两个多么重的字。
她与郑南禾和解又不能和解。
想张嘴问,那天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为什么去之前什么也不说。
却一直哭一直哭。
开了口也什么都问不出,只是空空地喊着妈妈。
真像个襁褓中咿呀不懂事的孩子。
就是这样沉痛的、梦魇一般的深眠状态,南烟也能听到自己的哭声,接着就感觉到有谁抱住了她。
她终于能放弃那个独自去流浪的自私幼稚的想法,偎在他怀中啜泣不止。
接着他低沉的嗓音落下来,“宝贝,做噩梦了吗?”
她倏然一睁眼,发现他真的抱住她。
南烟静静地将脑袋埋在他胸口,嗅到一阵熟悉的、安稳的雪松香气,胳膊环住他脖颈,眼泪依然汹涌,好久才从啜泣中舒缓了情绪。
怀礼拥着她,她就像个脆弱又天真的小小女儿,如此依赖他,不愿放开他,紧紧地抱住他。
怀礼不知自己做些什么才能让她更有安全感,于是也拥紧了她,低声地问:“怎么了宝贝,梦见什么了。”
南烟没说,而是闷闷地问他:“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记得他说他明天才能回来的。
“我给你发消息了,没看吗,”怀礼温柔地笑笑,他微凉的手掌抚她的脸颊,“你不是今天过生日?我还以为我记错了。”
“你因为我生日提前回来?”南烟有点惊诧,微微放开了他。
他身上还穿着外套,这才起身,慢条斯理地脱掉外套放到一旁去。
满室黑暗幢幢,他的影子轮廓十分清晰。
就在她面前。
不是她做梦。
“是啊,最近机票不太好订,我让怀郁找人帮我改签的,”怀礼放好衣服,解开衬衫的袖口,边走过来,重新坐在沙发边,眉目沉沉看她,“今天怎么样,不舒服吗?刚才做噩梦了?”
南烟点点头,真的像个小姑娘似地贴到他身上去,下巴颏儿搁在他肩膀,“你真是回来给我过生日?不是因为工作,或者……”
怀礼扬了扬眉,有点好笑:“不信吗。”
“也不是,就是,” 南烟有点羞赧地说,“我长这么大,没怎么过过生日,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南烟倏然发现,桌子上摆着一束挺大的花儿。借着暗处,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玫瑰。
总之是玫瑰。
还有个精致的、很大的礼物盒儿,立在桌边。
“……那是?”
她很是诧异。
“花是我订的,送过来说你电话没人接,敲门也不回应,”怀礼有点好笑,捏了下她的脸,“到底做什么梦了,什么都听不到?”
南烟不想再回忆梦里的情景,更在意那个礼物盒。
“那个也是你送给我的?”
“哦这个,”
怀礼起身,一整个盒子都放在她面前。
包装很精美,丝绒缎面的包装,合着一阵很清淡的雪松香。
“这是什么?”南烟抬起头,方才噩梦滞留的情绪一扫而光。
“你拆开看看?”
南烟想去用手碰,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啊,这个真是你送我的?”